街上的落雪,谁想数着数着,竟真的入了迷,看着雪花,眼中再没有其他:“恭喜,我会准时出席的。”
“如果你现在来,我就和你走,这婚我不结了。”
顾则钧真的发了狠,本来他也想说点煽情的话,可他们都是红尘里打滚的人,比起中男女无情甚矣,没有战火中的圣母院成全生离死别,也没有什么那年的风花雪月可堪回忆,炮弹般的话语在舌头上溅出火星,末了只得赌气似的一句。
就连挂了电话,他也做不到像电影中留白般潇洒,蒙太奇可以切换到他们和好如初。他还得委委屈屈打开绿绿的微信图标,敲下自己的地址给楚青云发过去,现在不是拿乔的时候。
这是他的单身之夜,可他疯不起来,他满脑子都是楚青云,他想楚青云想得要哭了。
可是楚青云多么无情,早就做好时间规划表,留给他真正的浓情蜜意短之又短,不待他回味就过了期,而后又宣判无期。若要长期抗战,不管是决心还是爱意,顾则钧都酝酿得不够充分,在爱情上他被楚青云娇惯得废了,也就只知道委屈。
“谁?”游一鸣心知肚明地挑眉,现在连顾的名字都不必提了。
楚青云关机,继续和他碰杯,微笑道:“老朋友。”
他仍然很喜欢《最佳损友》,歌里唱“从没人像你,让我眼泪背着流,严重似情侣讲分手”。
不过这既然是单身之夜,就由得顾大少去哭罢,他也该学着长大成人。
25
第二天,风高气爽,天气晴朗,游一鸣睡了个懒觉,楚青云给他盖好毯子,哼着歌儿刮胡子,换衣服,通身潇洒却又不至喧宾夺主,一路平安地到达了婚礼会场。
他的请柬是顾夫人亲手给的,还迟疑着说他若实在不想来也能理解,但楚总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花园里冷餐摆了长排,他和简维攀谈,和许多人攀谈,十分充实,几乎要敲定下年度的工作计划。
顾大少的两位前任,没有一位有芥蒂,他也真是奇男子。
泛着玫瑰粉的淡紫花束柔软绽放在洁白蕾丝上,一头银发的神父满面和蔼走上前来,宾客们在缀着纱幕的鲜花桥下依次入座,听神父朗声念到:“你是否愿意——”
楚青云含笑在台下随众人鼓掌或欢笑,顾则钧复杂的眼神不停投来,好像他是个光源,可天上太阳明明那么晃眼。方才顾则钧没有抓到和他单独聊天的机会,今天的造型师又太负责,顾大少浑身上下一点颓唐都看不出,想做怨男也没人理会。
简维坐在较后的位子,早和新情人咬起耳朵,一会儿夸新娘漂亮,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一会儿说以后自己结婚绝不用基佬紫的花朵云云。
新情人问他:“那你结婚想用什么样的?”
简维脸上绽出一个古灵精怪却又通达的笑容:“不,我这辈子再也不结婚啦。”
芸芸众生看得热闹,主演却悲愤得不想再做木偶,神父一手按在书上,一手握着胸前十字架,狐疑地看着迟迟不点头的新郎。以新娘为半径,扫射到的一圈娘家人脸色都僵了又僵。
顾则钧连连摇头,像是世道不公亏待了他,可他又不能毅然说出我不愿意,他只得踉跄着倒退、倒退——直到回头看见了楚青云,他像是见了救世主一般直奔而去,眼看着就要扯下领结拉住楚青云的手,口中酝酿着“我爱你”。
捧戒指的伴郎都忍不住要摔了戒指追他,人人瞠目结舌,楚青云却率先站起身来,满面笑容举起手,顾则钧以为他要拥抱自己,更加感动,不想楚青云却大声鼓起掌来!
简维也赶紧站起来跟着鼓掌,一排排宾客虽不拥挤,却也个个机灵地站起身来筑成人墙,转瞬便淹没了楚青云,打头阵的还是顾父顾母。
掌声轰烈,莫名其妙,但听着热闹,人人便也接受了,伴郎更是红着面庞喊哑了嗓子,生怕还不够欲盖弥彰:“从来只听说新娘害羞,怎么今天我们新郎也害羞上了!大家快给他壮壮胆!”
鼓掌的人群就像上好了发条,又像一出绝世名著的笔墨,草蛇灰线,乱中有序,一团欢声笑语把顾则钧推了回去,楚青云踏着稳健的步伐没少出力。神父没经过中式婚礼闹洞房的阵仗,当下心里有点发慌,反倒是新娘见新郎没种跑不掉,放了心,笑吟吟摇晃着捧花来劝慰神父,趁乱还靠在台边狠狠挠了挠痒,总算不用顾及形象。
顾则钧则觉得自己落入了一出荒诞剧,每一双瞳孔都是摄像机,满怀笑意,长枪短炮,把他又推回了礼台上。台下两家长辈奋力鼓掌,憋得面孔通红,恨不得直接冲上来喊一声礼成,而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座——
他看不到楚青云了,他们没有成为传奇的缘分,便只得沦为谈资。
他神情恍惚表情麻木舌苔发苦,新娘借着裙摆宽大毫不客气用高跟鞋碾他脚面,痛得他高叫一声,伴郎趁机补上:“愿意,愿意,十万个愿意!”
掌声更加轰烈,悬在头顶的青绿小花也被震动,旋转着笑闹,顾则钧眼中的世界忽然炸裂开来——
像个死无全尸的电灯泡。
26
楚青云乱中脱身,到底还是犹疑了一步,险些露了行迹走不出来。顾则钧满怀期盼地为他奔下礼台,他确是前所未有地震动,可也前所未有地害怕。
他害怕顾则钧轻巧地走下来了,最后却是他下不来台。他再没有勇气为顾则钧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