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幽禁的小院中饮食起居远远不如永安宫,谢启的身高还是猛的窜了一截,骤然走到眼前,带来一片阴影,给人以无端的压迫感。
他俯身在谢烜耳边轻声道;“皇兄昔日说朕不配这帝位,如今看来,朕配不配不要紧,皇兄定然是不配的了。”
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一张脸就在眼前,嘴角上扬,眼底是说不尽的嘲讽。
谢烜毫无顾忌的对上那双充满嘲讽的眼睛,恶意满满;“今时今日,我依旧觉得你不配。”
他向后靠上椅背,避开那如影随形般的压迫,轻声道;“父皇有九子,如今只剩了你我,还有云州的谢尧年纪尚幼的谢繗。我从前想不通,为何他如此看重三哥,不及弱冠就册了太子,又早早把我跟谢尧赶去封地。”
“这些日子闲下来慢慢的想,才觉得父皇或许是对的。只可惜三哥早逝又无所出,否则这帝位……怕是容不得你我沾染半分。”
谢烜的语气轻飘飘的,只是简单的陈述,却像是不容丝毫辩驳。
若是月余之前,谢启听见这一番话只会稍感疑惑,可重又登位这些日子,早早有人将一年来所发生之事悉数相告,他当然明白谢烜话中所指。
“变法一事,是你自己轻信沈居妄改政令,跟朕又什么相干?皇兄自觉不配,可别乱拉别人下水。”
“七弟似乎信心满满?”谢烜笑了笑,一字一句的道;“若不是璟之偏帮于你,你哪里又有机会与我面对面的说话?此次宫变,你是出力拉拢了宫中禁军还是安抚了朝中亲贵,又或者调动了中央军在金陵城外压阵?说到底,不过坐等着人将皇位送上门来,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配?”
一长串的疑问传进耳中,谢启不曾惊怒,反倒挑了挑眉;“璟之?”
不曾有半分作伪的疑问语句像是取悦了谢烜一样,他终于分外愉悦的笑出声来。
“原来七弟连帮了自己大忙的人的表字都不曾知晓,这么说来,璟之与你并不亲厚。”
这是他数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当日他手中握有金陵,苏俨昭手中却有交、青两州并天下大半地域的控制权,而苏府家眷亦早早被人转移至了镇国公封邑。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苏俨昭答应了。
答应了班师临安,答应了重任右相。
只有一个理由……金陵有苏俨昭在意的人。
谢启?
谢烜抬眸,上上下下的扫过眼前人周身,一个连苏俨昭表字都不知道的人……
一直沉闷的心情骤然得到了改观。
不过该做的事,还得做。
谢启被他看的全身不自在,皱了皱眉道;“丞相不曾与我说过。”
“那我就提醒七弟一句,无论出于何种理由,璟之这一次帮了你,也帮不了你一生一世。他这样的身份,就算不娶妻也会生子,届时为子孙后代计……退一万步,就算璟之不顾苏家的未来,他始终长你几岁,倘若一朝致仕或是旁的什么,你就能护得大齐安稳、顺利掌控百官吗?苏家其他人可不是善茬。”
谢烜一条条说的很是耐心,如果不是有两人的关系做垫,谢启都要信了他是真心实意为弟弟打算的好兄长。
将谢烜所言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谢启抬头冷笑;“朕谢过皇兄的挑拨之言了,可惜,一个字也不信。”
言罢,他一甩袖子就要往外走,行至门口,谢烜悠悠的声音再次传来。
“信与不信全在你,自己好生思忖就是。”
于是候在门口的云亦成功的等到了满脸恼色的他家陛下。
谢启疾步出门,连走路都带着风,声音冷冽;“将谢烜送去朕待过的那座小院里住着,衣食起居比照朕昔日用度,别让他死了。”
“诺,”云亦低声应了,又急走几步追上,朝谢启道;“禀陛下,苏相方才遣人来问,德王殿下如何处置?
谢启的脚步稍稍一顿,侧头看向云亦。
德王谢苒自他兄长穆宗时被幽禁,到苏俨昭领兵出征谢烜兵临城下时,让其王妃持了手令与襄阳侯一起大开石城门,以致金陵失守。
后来谢烜登基,对他并不待见。
一来德王有着擅弄权柄的前科,二来能做出卖主求荣这等事情的人难保没有第二次。
是以谢烜只解了他的幽禁,又多加了数千户封邑,实权却是一星半点也没给。
到如今谢启复辟,自然又到了反攻倒算的时节。
论起来,谢启恨德王较恨谢烜犹甚。
“丞相遣人来问朕的意思?”他疑惑的道。
云亦点头,答道;“回陛下话,正是。德王系文宗幼子,苏相不好随意处置,理政堂一时争辩不下,故遣人来问陛下的意见。”
谢启顿时心痒难耐起来。
论起来,他有好几日没见过苏相了。
原本大步迈向永安宫的行迹顿时转了个大弯,谢启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径直往理政堂的方向走去。
皇位几次易手,身为大齐权力中枢的理政堂理所当然的也换了一批人。
继沈居之后,御史大夫陈晨以年岁已高为由提出致仕,顺理成章的出了理政堂。
原本谢烜即位后被罢黜的礼部尚书林协则被提了上来,同期的还有刚从云州提上来的刑部尚书陶懿。
谢启走到理政堂门口的时候,里面正争辩不休。
“德王毕竟是宗室,在朝野颇有些威望,何况他是文宗幼子,总不好随意处置。”说话的正是重又复位的礼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