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僭的声音也带着笑意,应道:“阿斛。”
十八年来,从来没有一句“师父”让他叫得如此甘心,如此快活!
——不,十八年来,司空斛从来不曾如此快活!
蜀山主峰金光顶上,众位长老相互问询质疑,有的说“逃了就是逃了,找什么借口”;
有的说“陆僭怎么可能逃,此处定有隐情”;
也有人慌乱之中摘不出头绪,问道:“掌门,这……”
蒙云中神色阴鸷,仰头看向丹青崖上流溢如常的金红结界顶。
半晌,他才咬着牙根发出一声号令:“追!”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父酷哦
第34章 良乡
良乡河水环绕,满城波光,酒楼里的一楼大堂人满为患,二楼却清净得只剩一桌二人对坐对酌。
两人都是剑侠打扮,都是高挑瘦削的身量,坐姿挺直,远远一看,倒是有几分相似。
小二端着茶盘走近了,才发觉两人长相气度俱是大不相同。
年长些的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右脸五官被窗外斜阳一照,轮廓便在左边脸上投下刀削斧凿的阴影。
鼻梁薄长,眉骨薄长,嘴唇更是犹如冷锋割出,但神情中不见一丝凌厉——也许是由于白衣玉冠,也许是因为眼瞳温润,又也许是因为眼尾斜飞,这般容貌的一个人,偏偏无端端令人觉出温柔宠溺,真是奇怪。
年轻些的一个也是好皮相一张,虽然只穿着十分低调的黑衣,但一双眼睛又大又长格外夺目,乌黑眼瞳里流溢纯稚光彩。
若只看眼睛,大概都会觉得他少不经事。再看五官,却是一片沉静犀利,想必这小少年日后出师,也必然是明朗端正的少侠一个,要引得方圆十里的妙龄少女竞折腰。
不过这位少侠大概还把自己当个孩子,两臂手肘支在桌沿上,捧着脸一边看对面的人一边傻笑,一叠声地唠叨:“师父,你尝尝这个青蚕豆。这个季节青蚕豆不好找吧?你尝尝你尝尝。”
他师父被徒弟明目张胆地当三岁娃娃哄,但也只好夹了一筷子盐焗青蚕豆。
少侠见他师父没反应,又唠叨:“师父,还有这个小黄鱼,我让他们别加辣椒了,你尝尝看。”
他三岁的师父又夹了一筷子黄鱼,顺手又挑出鱼颈上的一条嫩肉放进少侠碗里。
少侠道:“师父,还有——怎么了?”
小二把茶盘放下,“二位客官,你们点的乌龙。”
他师父“嗯”道:“多谢。”
少侠却“啧”地抬起头来,两手还捧着脸,神情却变了,脑门上写着一行大字:干嘛打扰我师父吃饭?
小二也是“啧”的一声,差点脱口而出“合着打扰人家吃饭的是我了吗?”
他放下茶盘就走,身后少侠继续唠叨了起来,“师父,啧,这茶沏得这么浓,晚上你怎么睡觉?”
——真当他师父是三岁娃娃啊?
小二一边下楼一边擦汗一边摇头,心说这些年修仙门派的收徒标准就是看脸,脑子看来已经不纳入考核标准,这位少侠莫不是个傻子吧?
司空斛并不知道自己被腹诽成了个傻子,当下又傻笑一阵,把豆酱空心菜挑了一根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问:“师父,我们晚上住哪里?明天去哪里?”
陆僭慢条斯理地抬眼,并不答话,但司空斛会意,立马抬手一挡:“知道了知道了,嘴里有东西不要说话。吃完了,师父,我们晚上住哪里?明天去哪里?”
陆僭好笑道:“怎么就只知道吃和睡。阿斛,读了十八年的书,难不成都读进别人的肚子里去了?”
司空斛挠了挠头,嘀咕道:“我又不教书,读书做什么。会吃会睡会做饭不就行了。”
陆僭左眉一挑,问道:“什么?”
司空斛连忙恢复捧脸姿势,眨巴眨巴眼睛,“没什么。那师父,不如今晚就住这里,我们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儿。”
管他明天要干嘛,今晚好好“休息”才是要紧事。
离开蜀山以来,陆僭就把四歌和火铃往腰间一收,让他们俩自行调理,司空斛和陆僭只好恢复了二人独处的模式。
这看似与白头崖上十七年的日日相对肖似,但司空斛心里知道,已经不一样了。
事已至此,再像以前那样藏着掖着,司空斛自己都觉得假,觉得辛苦。
何况陆僭还说了那么一句“师父带你逃”。
——显然并不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嘛!落花既然无情,干嘛要带着流水逃!
所以司空斛虽然不敢真的对师父“怎样”,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怎样。
他任凭自己痴汉的境界一日千里,恨不得贴身包办陆僭的一切事宜,最好陆僭饭都不用自己吃、澡都不用自己洗,顺便由着他在陆僭身上脸上盯出个大窟窿来。
陆僭也是被缠得头痛,但这件事就好比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下毒自己喝一样——事已至此,他再把司空斛往外推,俨然就是打自己的脸。
是以,几天以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陆僭忍气吞声地任由司空斛寸步不离地跟在身边。
就连夜里,司空斛都要蹲在陆僭榻边,眼睛亮晶晶地直勾勾地看着陆僭,左一句“师父,夜里凉”,右一句“师父,这被子太薄”,潜台词是“让我上来一起睡好给你暖床”。
陆僭私心里觉得,阿斛要是把这份心思用在修道或者做菜上,可以直接出师。
酒楼二楼风光大好,陆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