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说明已经打过预防针了。可那男人脸上还是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他盯着路七看了好一会儿,木然的脸上渐渐染上情绪,不是欣喜,却是……恨。
私家侦探拍了拍韩伟的胳膊,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韩伟沉默了一会儿,冲来处喊了一句:“我有事要走,癞子你帮我来两盘,赢了你的,输了我的!”
“好嘞!”
韩伟这才对私家侦探说:“走吧。”
他率先走开,经过路七的时候深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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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片荒芜凄凉,言林还以为所谓的“换个地方”是指咖啡馆或者茶楼,谁知道韩伟领着他们到了一个小土包就坐下来了。
“坐。”韩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路七。
牌子不好,路七没要。
同韩伟一样,路七一**坐在土坡上,并没有顾及自己身上价值多少多少的裙子。坐下之后她转头对言林说:“言小林,你去车上坐一会儿吧。”
言林看了私家侦探一眼,叹了一口气,说:“好。”
私家侦探倒是会来事,跟言林一块儿离开了土坡。
韩伟说:“找我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见识过韩伟生活的环境之后,她说不出什么要求或者请求了。
大家都苦过,知道这种人自身难保,对于旁人的求助难有好脸色。
【我这么惨,你来求我帮忙,却只是想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你提高的那一截,已经比我所有拥有的还要多了。】
大抵是类似的想法吧。
路七不说,韩伟也不蠢。他吸了一口劣质烟,说:“找我要花了一番功夫,总不可能仅仅是认亲而已。你知道我,肯定也能跟你那富贵妈搭上线,那么根本不会、也不敢认我。所以,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这个在灰尘里沉浮了十几年的男人,不说“有原因”,而说“事出有因”。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细节让路七心里一动,十分在意。
推理也完全没错。
这不是一个下等人——如果人有上中下等的话。
“所以,什么事?”韩伟又问了一遍,这次他有些不耐烦了,憋着一口烟,冲着路七吐了出去。
“想知道你们当年的事情,我觉得孔舒安她……太奇怪了。”
不是奇怪,而是专裁、暴虐、自我中心。也许这是滔天的权势带给她的,但,路七总觉得,说不定跟韩伟有关系。
或者说,跟他们俩分开的原因有关。
韩伟嗤笑一声,说:“正常得很,她一直就是这样。”
☆、新出路
所谓的“她以前就这样”,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韩伟跟孔舒安,是高中认识的。那时候孔方的生意已经做起来了, 但还没像现在这样一家独大。
有钱人家都到同样的顶尖学校里上学, 为了一个体面的升学率,这种学校也会招收普通家庭的孩子,当然, 择优。韩伟就是这样进去的。
他跟孔舒安读一个班,前后桌。上课传传纸条, 抄抄答案什么的, 有了一点朦胧的爱恋。后来孔舒安跟老师说想要换座位,韩伟就被“提拔”了一排,跟孔舒安一块儿了。
蛇送上苹果,两人终于跨越了最后一步,也确认了男女关系。孔舒安决定告诉家里, 非他不嫁。
孔方兄宠孩子, 四十年后还是如此,四十年前就更厉害了。孔方说可以,说你带他来见我, 说你要小心他图你钱。
这本来是一出校园恋爱轻喜剧,可惜的是,韩伟父亲那时候得了重症,需要钱。
钱啊,多么重要的东西……
韩伟母亲知道他有个有钱的女朋友,催他找女朋友要钱。他的母亲没有文化,鼠目寸光,势利刻薄。要不是孔舒安恰巧比较有钱,可能早就阻止韩伟跟她来往了了——她家韩伟可是要考大学的人。
韩伟不愿意,而这时候,孔方带着妻子出现在了他面前,扔给他一百万,说:离开我女儿,我女儿要跟别家公子订婚了。
韩伟当然不**,但那个“别家公子”比自己优秀得多。
孔舒安不知道背后的事情,依然快活幸福地生活。
可韩伟父亲的病太急了,的确需要钱。韩伟被“孝”字大山压到无路可走,终于忍不住,找孔舒安借钱。三十万,数目不小。
他不想接受孔方的遣散费,想跟孔舒安好好奔事业,因此说了一个小于遣散费的数字,心想日后这钱一定会还。
可孔方种在孔舒安心里的怀疑的种子发了芽,孔舒安把他从床上踹下去,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连退学通知都是邮寄到他家的。
然后,韩伟的父亲死了,韩伟没了学业,转行**什么都**不久,总会有莫名其妙的“大人物”向老板施压辞退他。
再后来,孔方出现在韩伟面前,说对不起,说我给你工作,说你是个好孩子。说,他把事情告诉了孔舒安,可孔舒安还是一意孤行;说孔舒安把那个“别人家”给吞并了。
韩伟恨死孔舒安了,但有什么办法呢,连个谋生手段都没有,只好接受了孔方的工作,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来找茬了。
一**就是二十年。
这个故事听得路七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