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了!”秃头那颗油亮亮的脑袋被枪管顶着,先前的嚣张跑得无影无踪,声音都带了哭腔,“那后面还藏着一批枪,还有吃的!”
盛锐朝他指的地方看了看,“起来,你走在前面。”
秃头双臂反剪,被捆帐篷的绳索捆了个结实,垂头丧气,带着他们来到一面隔断墙后面。
那里放着两个口袋,一个里面露出满满的枪|管,另一个里面码着罐头似的小盒。
盛锐拿出一只小盒,上面印着三个醒目的大写字母“r.t.e”。
一个候补士官认出了这种东西:“这是即食餐包,我在后勤部见过,那三个字母是reat的意思。——这东西只发放给正式军队,你们怎么会有?”
“这……”秃头支支吾吾,眼神闪烁。直到后背挨了一脚,才吃痛不过叫了出来:“嗳哟!别打别打!我说!这是……是……我们偷袭了几个军官……从他们身上……”
人群沸然了。
“不去打仗也就算了,还做得出这种事?!”
“怎么会有你们这种货色!”
“这些人在哪儿都是祸害,杀了他们!”
盛锐的脸色突然一变,挥手示意人群安静。侧耳倾听,一种涨潮般沉闷的隆隆声由远处传来。
“上车,马上走。”盛锐命令,“这地方要塌方了!”
罗德拉下操纵杆,机车牵引起步,开始缓慢加速。
人群小跑着跟上列车的速度,从最后一节车厢敞开的尾端鱼贯跃进车内。盛锐也跳上了去,指挥身强力壮的人拉着扶杆站在两侧,接应后面的人。跑得慢的人**脆被其他人拎起来,像扔行李一样扔上去。
很快,三节车厢里都挤得满满当当。
由远及近的隆隆声愈来愈响。
“水!”站在车厢靠后位置的人一眼看到,“有水过来了!”
盛锐探出头,向车行后方看去。隧道尽头仿佛开闸放水的堤坝,洪流从上方倾泻而下。那正是他们刚才过来的方向,一定是那里的天花板承重不住而坍塌了。
盛锐指指一个担当传令兵的年轻人,“你去车头,告诉罗德加速!”
年轻人撒腿跑向驾驶室。与此同时,车厢外的最后几个人也被七手八脚拽了上来。
“我们的人都上来了吗?”盛锐向车厢前面喊,“向前面传话,每个人都往自己旁边看一看,如果发现有谁不见了,就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马汀!”有个声音从第二节车厢传来。
“我在这儿!”一只手高高举起来挥舞了一下。
又有几个名字被喊了出来,都有人作出了回应。
“没问题,我们的人都上来了。装食物和枪支的袋子也都在这儿。”
盛锐点点头,又看向车厢外。
月台上只剩下秃头还在跑,他的那个上了年纪的同伴早已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秃头的手臂被绑住,没法拉住车厢扶手。他的脸因惊恐而扭曲着:“救我!救我!!”
盛锐无动于衷。
视别人的生命如草芥的人,总有一天也会被别人视为草芥。
“救我!救我啊啊——”
他的声音和他的身形,都被席卷而至的洪流吞没了。
地铁已经全速疾驰起来。在他们身后,铁轨开始像弓弦般震颤,整个隧道都被轰然撼动。
虽然暂时不会被水流追上,但假如人工湖的水全部倒灌进来的话,前景还是非常不妙。
就在这时,忽有一道壁障从车后方拔地而起,向天花板抬升。水流气势汹汹奔腾至此,仿佛一头撞上了一道拦河大坝,雪浪四溅,震吼如雷。
一部分水流从壁障与天花板之间的缝隙涌出,然而已经气势顿减。
缝隙越来越狭窄,最后一柱水流也终于萎缩下去。一声闷响,壁障顶端与天花板严严密密闭合在了一起,把洪流挡住。
盛锐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第一次与祁寒相遇的时候,他也曾亲眼目睹一面墙从地下升起。
他的脑中不由闪过一个念头:难道……祁寒在这附近?
地铁呼啸着驰掣,疾风把他们身后的一切都卷入黑暗里。
***
凌晨三点,运输车轰隆隆的引擎声传来,车头的远光灯穿透了黑森森的夜色。
薛垣独自一人靠在库房大门边打盹。听见车声,强忍着睡眠不足带来的偏头痛,打起精神迎过去。
搬运集装箱是个苦差事,本应两个人合作:一个人站在卸货平台上,用斜板把箱子推下去;另一个在人在下面码放箱子,并清点数量。
然而后厨那些年轻的帮工们欺生,故意给薛垣排了一个人的班。薛垣对此也没有办法:在别人的地盘上,规矩就由别人来定,不服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运输车停下,从卸货平台上跳下一个身穿工作服的男人,朝薛垣走来:“这是今天的运货清单,你盘点一下——”
对方的话音忽地顿住了,继而惊讶万分:“薛?怎么是你?”
薛垣抬眼看去,那竟是父亲从前的一位朋友。
“伯父……?”他连对方姓什么都忘了,只好含糊招呼,心里隐隐生起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