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算是复命已毕,半跪半挪地艰难回到了自己的小楼,正抖着手想要沏一杯茶,清瘦手腕却忽然被人狠狠攥在掌心——
他毫不惧怕,朗声轻笑:“怎么,仙君又来折辱小仙为乐?”
“本仙君不过是怕你没声没息忽然死了,让我连个发泄的蝼蚁都找不到。”
同样一声冷嘲,两双手齐齐擦过温热茶盏,忽而不受控制地十指相扣,交织如线——
正像是当年径自飞起的那段红线,千情万意,少年心事。
03
“司礼官说,你近来很勤勉,因此擢升了你两级。”
雨散云收,朝夕麻木地服侍仙君穿戴衣冠,而后便扶着酸痛的腰只着凌乱中衣半倚在窗边,手指搭在窗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流云起舞。元钧却没有立刻离开,上下打量着他的狼狈,大约是一时起了悲天悯人的心肠,抑或实在是太久没见,冷漠面容下红了耳垂,添了几分令人羞恼的期待,竟还有心同他多说几句话。
然而仙君高高在上的垂怜是换不来朝夕的感动的,从以前起就是这样。第一世结束时,仙君飘飘然降落在他面前,手持碧玺,高冠缓带,轻皱长眉:“你资质虽非上佳,性情也愚钝顽劣,但心性还算坚忍。我以种种魔物幻境考验,你竟然也在人间活了这二十余年。”
那时朝夕满身血污,奄奄一息,鬓发粘结成缕,是元钧仙君理想中落败者的形象。然而当仙君挑眉,微带轻蔑地向他伸出手时,朝夕却咬牙打开了他的手。
朝夕痛得狠了,浑忘自己一张脸庞被凌虐时是怎样风情,眼中因痛楚而氤氲起的水雾洇湿了仙君的靴底,顿时便束缚住了彼此。
元钧喉结微动,终是收起法器,向那匍匐在地的人弯下身去,捧起他的头,以唇齿摩挲那片殷红薄唇,语调低沉得像是怕被晨露朝霞听闻:“其实……上次本仙君一时动情,也并非全是你错。若你肯乖乖跟我回去——”
朝夕笑了,牙齿用力一磕,咬破了仙君的嘴唇,眼看着元钧猝不及防地震惊退开,长笑道:“错?我何错之有?是错在命盘相连之人当做平等伴侣,期望他也以真心相待,还是错在被你缚仙索捆住侵犯时无力挣扎?”
“仙君大人,你们这些上仙实在是道貌岸然。我求不来你对我正眼相看,那便躲着你,可你还是不肯饶过我。”
朝夕说得平静,语调中的嘲嗤却分明。他明明是个性情温和之人,但一碰到元钧的事反应便热烈如荧惑之星。听了这样不知死活的话,元钧眼中情绪瞬息万变,最终又归于万年不改的目下无尘,起身远离了他——
而后便是饱含仙神之怒的一掌,劈碎了朝夕的天灵盖。
头骨碎裂的声音嗡嗡如雪花纷飞,眼前景象瞬息崩塌,朝夕却只觉痛快。
这位仙君仍然不能折服他,永远不能。
哪怕他并没有“永远”可言。
04
第二世时元钧仙君被蚩尤战族的公主缠住,分不开身,只命人随意了结了他。朝夕听闻那位公主性情奔放,又法力高强身份贵重,纵然仙君不喜太主动的伴侣,也不好贸然回绝,被缠得颇有些焦头烂额,因此朝夕最珍惜第二世的时光。
第三世结束时他在河边钓鱼,眼看元钧仙君的衣摆又自云端落下,甚至还笑着挥了挥手:“仙君又来亲自谋杀我?也真不嫌玷污了你的道行。”
元钧那些时日大抵被纠缠得脾气好了几分,居然没有立刻劈死他,反而站在他身边眼神深沉地看了很久:“可惜,你若是再稍有几分灵性能够修行进益,本仙君也不介意给你一个站在我身旁的机会。”
“我不要。”朝夕捧着下颔看游鱼嬉戏,每一世都说得无比果决:“我要一位尊重我的伴侣,你的施舍对我毫无意义,我们没有可能。”
随后朝夕便觉身体一软,茫然无自主之力地一脚踏空,卷入了万丈漩涡之底。冷水倒灌入耳鼻,脸庞憋得青红,眼睛都快要鼓出眼眶,又一魄离体的剧痛中朝夕竟然还在心底微笑,如此暴戾,果然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元钧仙君。
尽管方才打在他身上的好像不过是个小法术,连施法的人也没意识到他现在已经“弱不禁风”,难得地露出一丝无措向他徒劳地伸出手来——
万般皆是错。
后来朝夕经常想,也许那一世仙君大人本来给他准备了更过瘾的死法,可惜他不识抬举轻易就死了,所以第四世仙君才会气不过,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个永生难忘的梦。
他的记忆和神魂都在涣散,只能靠每日回忆过去来提醒自己还存在,望着疏花小窗外云卷云舒,朝夕忽然觉得眼角有几分湿意,越是回忆过往痛彻心扉,他就越向往真的能有一个人陪他坐看行云。
元钧是不能的,仙君大人依旧负手而立,不发火时面上疑惑的神情有几分天真,是属于神明的不谙世事,看起来倒也有趣:“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要努力晋升?”
不知从何时起,在朝夕面前,他开始自称“我”了。
朝夕拢了拢肩头单薄衣料,仍然懒得回头看他:“因为每月赏赐给我的灵丹会多一些。”
“你休想骗过本仙君——”元钧哼了一声,拒绝相信这样无稽的理由,大踏步向前,伸手摸住了他的筋脉,质问却也戛然而止。
朝夕都不用看的他眼神,便知他也发觉自己情况甚糟。
“……你没有镇痛的灵丹,为什么不说。”
再去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