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不久,一年都不到,房间里还是老样子。楚郁推开了衣柜的门,他的睡袍还挂在衣橱里,衬衫衣服什么都在。楚郁拎起浴袍的袖子,上头还有些洗衣剂的香味儿,心想肖非楚新找的阿姨,琴不好好擦,洗衣服倒是挺尽职的。
楚郁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肖非楚正抱着手臂在浴室门口等他,楚郁的隐形眼镜摘了,肖非楚一身黑西装和楚郁房间深黑色的木门融为一体,楚郁起先都没看清。肖非楚也不做声,就往他面前挪了一些,楚郁脚步不停,他伸手拉住了楚郁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来。
“你犯什么病?”楚郁吓了一跳,恍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
肖非楚出事以前倒是常这么胡来,楚郁曾经有一段时间总被肖非楚扯着他往床上按,都习以为常了,肖非楚按着他做的事情花样百出,能叫他想起来就脸红心跳。
但肖非楚早就不是那个爱叫他“好学生”的口是心非的好哥哥,楚郁也不是那个楚郁了。
楚郁从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这三年,第一、二年中谈了半次恋爱,照顾一个失智的哥哥,手持过枪,打过架,把前二十年没做过的事全做了。他那时心里有人,哪怕是他四十八小时没睡觉,深夜里独自开着车从公司往家赶,也不曾觉得疲倦。
可楚郁漂洋过海又回去异国呆了一年,才发觉自己过得确实很累,也不想再继续做无畏的尝试。他决心把肖非楚揭过去了。
楚郁想将手臂抽出来,肖非楚却不放,他面色阴沉,像怕楚郁跑了似的,紧盯着楚郁。
“楚郁,我们聊聊。”肖非楚一开口,姿态放得低。
楚郁吃软不吃硬,听他这么说,也点点头:“你先放开我。”
肖非楚松了手,楚郁就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肖非楚,等他发话。
肖非楚坐到楚郁不远处,停了很久,开口却是拉家常:“你在s市待多久?”
“两个多月,”楚郁道,“实验室有个项目。”
“哦,”肖非楚顿了顿才继续,“那就住家里吧,住外头让人说闲话。”
楚郁心里压得发慌,他抬头看着肖非楚:“那我在那房子里还有行李。”
“我明天带你去拿。”肖非楚很少这么平静地和楚郁说话。
楚郁惯于随遇而安,点了点头,下逐客令:“我想睡了。”
肖非楚愣了愣神,才站起来,叫楚郁好好休息,走到门口,肖非楚突然回头想问楚郁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却看见楚郁在换衣服。他的浴袍褪在地上,堆在脚边,拿着睡衣往身上套,脊背很白,属于青年的腰和腿的线条流畅漂亮。
肖非楚不知怎么得觉得有些发热,身为成年男子,他不会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可楚郁是他弟弟,同父异母,血缘亲密。
他总想着楚郁,这就够不正常的了。
肖非楚又转向门口,替楚郁关上了门。
2.
第二天一早,楚郁下楼的时候,不意外地看见肖非楚已经坐在餐桌的主位上喝茶看报了。
早餐依旧是老样子,中式的馒头豆子,楚郁刚起床有些低血压,默默地坐到位子上吃了起来。
“一会儿我送你,”肖非楚边看报,边问楚郁,“在u大?”
“嗯。”楚郁嘴里有食物,只发了个单音节。
肖非楚看着心情不错:“你把钥匙给我,我替你跑一趟。”
“我住的房子没有电梯,”楚郁看了他一眼,肖非楚的腿打过钢钉,不适合体力劳动,“你也不知道我哪些东西是要的。”
“那等你……你们管那叫什么,下课?”肖非楚食指叩叩桌子,“放学?你几点能走?”
“五点。”楚郁有点无奈。
“我五点来接你,去拿东西,就这么定了。”肖非楚放下了报纸,看着楚郁吃饭。
楚郁到了实验室,崔峻已经在调试剂。
见楚郁走进去,他问楚郁昨天去哪儿了。
“回家了,”楚郁道,“我今晚搬出去。”
崔峻大吃一惊:“你在s市有家?那之前怎么不去住,要跟我挤个破房子。”
楚郁看了他一眼,不知该怎么说,那头有个仪器叫了,崔峻就急匆匆跑了过去,不再问楚郁了。
楚郁白天过得恍恍惚惚,幸好今天没什么重要事项,混过了一天,他走出实验楼,肖非楚就站在外头等他。
肖非楚穿着黑色羊绒大衣倚在车旁,浑身匪气遮都遮不住,和u大校园浓厚的学术氛围格格不入。
楚郁走过去,肖非楚替他开了副驾的门,他今天亲自开车。
车子在学校里缓缓开着,楚郁偷偷看了肖非楚一眼,肖非楚问他:“怎么?”
“你病真的好了。”楚郁陈述,否则他怎么能和肖非楚相安无事这么久。
肖非楚车里尽是摇滚乐,他把音响调轻了些,和楚郁说话:“怎么这么说?”
他问完自己也呆了呆,楚郁没接话,他说完那句话,便闭口不言了。
肖非楚是记得的,那段难堪而黑暗的日子,但那好像是别的一个肖非楚,并不是他自己,当他回忆时,仿佛站在第三视角,在房间的上方,观察着室内那对兄弟争执的场面。
他把车停到了楚郁住的公寓楼下,跟着他上去。
不知为什么,楚郁走得很慢,肖非楚左边膝盖不能用力,扶着落满灰尘的楼梯把手往上走,没走几步,楚郁把他手拉开了。
“别逞能了,”楚郁低着头对肖非楚说话,“你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