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似有深潭,落着星子,只要盯着瞧,就会叫人心口紧。
真是好一个江湖少年郎啊。
繁羽暗自出神,心里道:若这人性子再好上三分,只怕身后更是佳人红颜前赴后继。
江慈心一番话,倒叫他听了个三两分,其余都穿耳而过,不曾听得。
江慈心看他脸上浮出呆意,大为生气,皱眉一喝:“喂!我同你说话呢!”
繁羽闻言一颤,这才反应过来,竟是看江慈心看呆去了。
他心内大窘,面上浮起两团薄粉,不敢再看,略一低头道:“对不住,我……我走神了。”
江慈心瞪大眼,不可置信。
“……走神?”
他一个大活人站在他面前,这人也能走神?
“你,你……”他气得头顶一热,“我犹在此,你还能走神?”
这小倌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江慈心后槽牙一合,恨不得咬他一口。
不想那繁羽,却将头更低地埋下,极轻地飘出一句话来。
“或正是此故……”
江慈心一愣,额头眉毛抽了几遍,没听明白一般。
繁羽自觉多言半句,连忙闭了口不再多说,将脸一侧,避开了江慈心的视线。
倒是这一侧,叫他本就勾起的发一散,垂在一边,划出道隐约的暗影,遮住那双猫儿眼,徒留下眼角的半片绯色。
江慈心反复转着那句话,半天才回过味来,脸上忽地烧了起来,好比是被人调戏了一番。
本该气,本该恼,可又含着隐约一丝喜。
江慈心百般滋味难言,却看那小倌又偷偷转着眼,朝他怯怯一望。
心若白雪拌新蜜,捧至火边成香风。这风带着甜味,将寒冷融成清凉,清凉又化成暖意,再至温热,最后混着你和着我,搅成一碗滚烫蜜水。
瞧他含情目芙蓉面,足踏生莲步,一弯柳枝腰。
又见江慈心,本就生得英挺俊俏,眼中半分精亮的狠戾,却叫面颊上的一抹嫣红给生生缀上艳色。
两人无声一对眼,皆是心中一动,都觉眼前人映月生辉,好不精彩。
第30章
江慈心清咳一声,面上越发的红了。
他抬手在唇前虚握,紧了紧后,探入怀中,摸出个油纸包来。
接着,另一手执了繁羽一手,把纸包放于他掌中。
江慈心头偏着不看他,嘴里含含糊糊道:“……今天街上看到的,买多了,给你吧。”
繁羽张大眼,看看他,又看看掌中小纸包,江慈心耳朵尖也慢慢红了,仍是不肯转脸。
他只得解了纸包,见是一块蒸糕,裹着糖粉,上头捏着朵小花,只是有些压坏了。
耳边又听江慈心道:“上次……算我不是,这个给你赔礼。”
他不怎么自在,说得勉勉强强。
繁羽定定看着听着,又是一呆,恨不得瞧瞧天上挂着可还是月亮?莫非日月颠倒,这江慈心怎会朝他赔礼?
可看眼前人别着头红着耳朵的样子,实不忍心给他冷脸,再看那蒸糕,虽然被挤得稍显变样,只因着送的人,就显得仍有几分可爱。
江慈心见他光看不吃,以为他嫌弃蒸糕被他压坏,就连忙解释道:“本来模样不是这样,路上赶得及了才压坏了的,里头馅可好吃了,我尝过的……不然叫那小孩儿给你再蒸一蒸?”
说罢真四下扫视,要找出顺宝来。
那小顺宝年纪小,早被打发去睡,繁羽怎好又叫他起来,于是连忙摇头道:“不用如此,这样就很好了。”
他捧着那纸包,心里极为妥帖地一笑:“真的很好了,我还是头一回收到这样好的礼呢。”
低头轻咬一口,甜软流沙果真可口非常。
繁羽抬头,眸中水光溢溢。
“很好吃,多谢你……我很喜欢。”
江慈心见他凝目望着自己,胸口也很是一软。面前人笑得如此满足,叫他没来由地难过,不过是块凉透的糕点,竟叫他如此欢喜。
都道金银黄白最叫人欢心,可以穿暖吃饱,却不知有人只得人一块凉糕,就直觉此行不虚。
繁羽只咬了一口,就舍不得再吃,只是托在掌中。
他被那糕点甜得心神飘乎,大着胆子使了个小小的心眼,冲着江慈心问:“这糕不知是哪家铺子的?我这几天也未曾出去,不知江大侠哪日得空……可否带我去瞧瞧?”
江慈心闻言,顷刻面上就一愣。
繁羽看他面露难色,以为自己得寸进尺叫他为难了,便连忙又道:“是我唐突,江大侠在此地必是有要事须忙的,怎好劳烦你。江大侠只消说个名字,我自会让顺宝带路的。”
江慈心脸上却更添难色。
“事情是了得差不多……只是我与师兄在此定下了五日之期,明日便是离开之日了。”
好似冷水泼透,繁羽笑意满满的脸瞬时一凝。
他为这措手不及的消息一惊。
是啊,自己跟江慈心,都不会久留南霖。江慈心是江湖人,听说江湖人讲究四海为家,肯定不会常留一处的。而他,不过是得人相助,暂住此处罢了。
待江慈心离开,他也该踏上自己的路了。
离了这处别庄,他们之间是否还会有重见之日?
繁羽眼中一黯,他曾想,若等夏日到了,可在这小小院落中吃瓜赏月,届时寻个名头邀江慈心来喝杯薄酒……何等美妙?
他却忘了,这处院子不过是他暂留之所,是别人善心留他养病得来,不是他繁羽的家啊。他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