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片刻,小碗这才记起姜饼人并未见过他,便慌张地拨弄刘海,试图掩盖那条被碎玻璃瓶拉出的狭长疤痕。
姜饼人先示好,朝他伸出双手:“你好,我是姜斌。”
小碗握住他的手,从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你好,我是宋国宝。”
明明心里想过他一千遍一万遍,此时却像初见的朋友一般握手。
☆、第三十四章 辗转(2)
姜饼人说:“像电话里说的,再问你几个问题可以么?”
小碗点头:“你问吧。”
姜饼人从两人看过的电影情节问到他们吃快餐爱放的酱,小碗统统对答如流,使得姜饼人终于信了乔逸明的话。
姜饼人说:“要不是就发生在身边,这简直难以置信。”
小碗小心地附和:“是呀,醒来时发现自己变了一个人,我还以为在做梦。”
姜饼人微微颔首,话锋一转:“大致情况逸明全都告诉我了,但有些事情我不太明白…”
小碗吸了口饮料来掩饰他的紧张:“什么?”
姜饼人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句话像一条沾满刺的鞭子抽在他身上,虽只有短短几字,但离开的时候粘上了他的血肉,让他痛得久久不能平静。
小碗抢了乔逸明的身体,夺走他的人生,抛弃自己的母亲,对他们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做的时候他并未多么愧疚,但在姜饼人面前却变得难以启齿羞愧难当,恨不得挖个地洞出来躲进去。心虚到极点时他将所有的责任推给别人,加大嗓门先声夺人:“我是改了他的银行|卡的密码,但那是我需要用钱,而且这些钱都用在他的身上了,我自己又没占到好处;我不肯和他换回身体是机构的人来找我逼我这么做的,他们不肯换,我有什么办法?至于后来我没帮他,是因为他身边有个陆爷,我当时想都有陆爷了在还用得着我么,这才没理他。谁知道他会被陆爷抛弃了,还欠了高利贷被人追债,要是知道的话我能不帮他么?”
谁知姜饼人一听惊住了:“你,你说什么!”
小碗也僵住:“你问的不是这个?”
姜饼人的身体几乎从对面沙发直接探到了这边:“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他怒冲冲地瞪着,用从未听过的强硬语气质问,小碗不甘心,开口为自己辩护:“是,他是被人打了,被人强了,但他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我呢?是他没保护好我的身体,把我弄成这样!”小碗拨开额发露出那条疤痕:“他傻得去借高利贷,还胆子大得和黑社会斗,你知道他把我的身体弄出多少伤口么!”
姜饼人终于露出了痛惜的表情,将手指伸向他的额头,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以摸一下你的疤么?”
“嗯。”小碗将额头送过去,鼻子发酸,闭上眼睛,几乎留下眼泪。
姜饼人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条凹凸不平的疤痕,同样小心地问:“疼么?”
小碗说:“不疼了,只是有时有些痒。”
姜饼人却轻轻地说:“那时候他一定很疼。”
一句话就把小碗从天堂摔倒了地狱。他睁开眼睛,瞧见姜饼人眼中的爱意和怜惜,却不为他而流露的,只是对着他脸上那条疤。小碗慌了,到这里来之前他一直肯定姜饼人是喜欢他的,特别是他已经知道了一切还打电话给他,应该是想与他破镜重圆才是,没想到他可能又天真了一把,会错了意。小碗将脸往后移了移,从他的指尖离开,开门见山地和他确认:“你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
姜饼人老实回答:“和电话里说的一样,问你几个问题。”
小碗便更加直接:“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的是乔逸明还是…我?”
姜饼人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当然喜欢逸明,所以我想问你,之前为什么要答应我的追求?是逸明让你答应的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微微地红着,似是有所期待。小碗突然觉得姜饼人也是个蠢蛋,和他一样只相信愿意相信的事情,无视摆在面前的事实。
小碗残忍地给他致命一击:“如果他喜欢你,会让我和你在一起么?就像如果我喜欢陆爷,绝不会让他和陆爷上床。”
姜饼人听着前半句时已经僵住了半张脸,到了后半句则已经目瞪口呆。
小碗趁机向他坦白:“我之所以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明白么?现在我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想法还是没变。”
姜饼人受宠若惊,愣了半晌才开口:“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喜欢的是逸明,所以不能和你在一起。”
小碗的心沉入了海底,冰冷而失了空气:“但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那时你不是爱我么?”
姜饼人摇头:“那时我以为你是他,你和他毕竟是不同的。”
小碗不肯死心:“我们哪里不同?”
姜饼人说:“他很善良,也很认真。”
小碗反驳:“他善良?他认真?他为了写个剧本不惜用我的身体和别人上床,还怂恿我妈把我家唯一的房子给卖了…他是恨我没守信又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才那么说我。他说的话,你不能全信。”
姜饼人微微摇头:“他从没说过你一句坏话。”
小碗彻底愣住,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透明了一般,一颗肮脏的心灵毫无遮拦地被展示在姜饼人面前,愈发自惭形愧。
姜饼人低声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逸明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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