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颇觉可笑地追忆着自己的前半生,轻轻掸了掸衣领:“后来我控制不住自己,偷偷溜出去看,过了几个礼拜就东窗事发了,是我娘亲自揭发的我。她因为京戏被人迫害,好不容易挣脱出了这个漩涡,不想看我再因为这个陷进去。
“说到底我还是陷进去了。”顾声道,“当时顾侯大为光火,觉得他之前对我的栽培都喂了狗,逼问我要唱戏还是要念书,我没吭声,他知道我性子,盛怒之下就把我赶出了家门。
“那年我刚十三,在江南的茶楼混迹,除夕夜熬不住还是回了家。我看到的就是……那个火光滔天,人间地狱的样子。”
记忆里火光冲天而起,血色映红了整片夜空,孩子凄厉的哭叫被枪声打断,女人从血泊里向他伸出手去——
“言儿!……言儿!——”
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件带着女人的体温被塞进了手里,翠鸟的翎羽轻轻刮过掌心,少年秀美的面容投s,he在母亲火光下琉璃似的眼中,陡然熄灭。
无声的尖叫卡在少年的喉管里,血光蜿蜒而上,将男孩拖入永世不得超生的地狱。
“娘!!——”
他站了起来,向十字架上的男人步步走来。
冯征拼命地摇头,恐惧的眼泪布满整张脸,绸布甚至在他锲而不舍地挣动下被顶开了一点,让他能够发出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喉音。
“不……不是……我……”
金属的寒意贴在了他的胸膛正中,那其实是一把刀,如果冯征此刻还有那个心思自己分辨的话,还能认出那就是猎场里用来肢解猎物掏下水的剔骨刀,顾声大概是觉得这种刀锋利好用,随手就把刀锋按在了他的胸口。
“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动手,其实是因为有一件事没弄清楚,”顾声欣赏着他徒劳地挣扎,“那段历史被封杀得太过严格,以至于坊间完全讳及,无从下手。直到那天江承送了我一套缺了一件顶花的点翠头面,我才顺着白小宝的线索摸到了你的头上。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我们其实见过的。八年前,那间别墅之外,我和你打过照面。
“只不过这些年我的变化很大,但你没有。”
他的刀刃已经嵌进了冯征胸口的r_ou_里,冯征毫不怀疑刀口往下一撇他的内脏就会像那些猎物的下水一样稀里哗啦地流出来。顾声没有选择用枪,显然是不希望他死得太轻易的,否者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他绑起来听故事。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肠子流一地的恐惧战胜了一切,冯征竭尽全力嚎叫了起来:“不是我!不是我啊——!”
顾声一愣,抬眼看他,神情有点莫名。
冯征真真切切地哭了出来,以要使下巴脱臼的力道活动着脸颊:“我不是——欺男霸女强占尚芸芳、东窗事发杀人灭口的是江知涯啊!啊啊啊啊……”
顾声整个人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一把扯下他嘴上勒的绸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