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征真的被恐惧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管不了了:“我就是江知涯放出去咬人的那条狗啊!狗啊!我当年靠着江家发了家,就像江知涯靠着宋家发的家一样!江知涯当年为了取得宋家的财力支撑娶了宋淑珍,自己还在外面和舞女乱搞,宋淑珍哪是个吃素的!当场逼宫,江知涯知道离了宋家他也去了半条命,就指派我带人抢在宋淑珍前面查出尚芸芳的下落,亲自去灭的口……”
他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地又哭又叫地嚷嚷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大侠饶命啊大侠,这真的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奉命办事,我哪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呃!”
冰凉的枪口抵在了冯征的下颌上,冯征陡然噤了声,充满恐惧地看了身边那个青年一眼。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顾声短促地笑了一声,“当年的知情人都被你们赶尽杀绝了,你这么随口一说……”
“不是!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冯征脑海里灵光一现,像是陡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哆嗦着望着他,“顾声!……顾声……江知涯常年在身上藏着一件铜壳的小像!您知道吧……大街上也到处有卖您的小像的……那里面就藏着当年尚芸芳刚出来时候的相片!他那个是当年那事儿过去好几年之后专门找的我替他寻的,那时候不光市面上,连人家藏的都被销毁了……”
第33章 迷雾
33.
他的手上没有底牌,淮河暗杀失败,江承却能在江南隐藏一月有余,背后必然有势力暗中保护,而顾声今天敢第一个人把他绑架到这里来,就是当定了这个亡命之徒。
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何况这个不要命的不知背后站着谁。
冯征在请顾声上门时,实质上要挟□□的意味远胜于试探,他当时安排刺杀,主要目标是单枪匹马下江南的江承,他不在乎顾声的死活,因为即使顾声真的是在两场暗杀中全身而退的人,他也不认为顾声有这个能力——或者说,有这个勇气对他动手。
归根到底,他看不上顾声这样的伶人,底层贱民,全都软弱无能,深受压迫却必须为他们唱颂歌。
就算是顾声他自己,敢杀沈闻昌和井田,那还不是在江承的庇护之下?
他安排的手下眼下不知去向,冯征认定了顾声是个心软的,他现在把姿态放低,转移他的注意力,没准顾声就收手了。
而他为自己开脱的话,恰恰印证了前两天尚葆仪的回忆。
顾声按着枪的手忽然松动了一下。
“您信我啊……今天晚上的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绝对不会!……这么多年我一直受到良心的谴责,实在是……您相信我吧……”
冯征的哭求连绵不断,顾声忽的退后了一步,猛地回过神来似的又把那根绸带勒在了他嘴上。
他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最后猛然转过身,飞快地朝门外跑去。
“呜呜!呜呜!——”
冯征发出了凄厉的呜咽,在十字架上剧烈地挣扎起来。顾声一走,这荒凉的地界不知道猴年马月才有人路过,到时冯征怕已经成了一具枯骨!
回应他的是城里响起来的渺远的空袭警报,来自关南的轰炸机低空掠过,向地面投下了一串空对地导弹。
火光刹那席卷了整座废弃的教堂,枯草和沾着火星纷纷扬扬,窜上几米的高空。
明亮如白昼的火光点亮了整座教堂,穹顶上的圣母俯瞰众生,恶魔叫嚣着苏醒,天国与人间的浩劫同时缓缓拉开了帷幕。
江承疯了似的在防空洞里打转,接线员一刻不停地往后方发电报,沈耀一手偷袭来得猝不及防,整个司令部已经炸开了锅。
“不行……”江承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掏出来的,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即将暴走的情绪,一把搡开了两个副官,提起□□就往外冲,“妈的别拦我!老子得去找顾声!”
“长官!长官使不得啊!”副官冲上去左右拖住了发怒的野兽似的男人,“现在出去百害无一利,顾声一定也藏到那边的防空洞去了,怎么也得等这阵轰炸过去再说……您现在是战场的主心骨,哪儿都离不了您啊!”
“让江知涯自己亲临坐镇,他妈的,老子……”江承狠狠捯着气,又冲回来,拍了拍联络员的肩,“给我盯紧了关南和浔州那边的电台,接下来的指挥全权交由徐先荣副官,执行我之前的命令;我半小时内不回来,江知涯亲自接管战场!”
来自沈家的突袭猝不及防,江承按着宿醉的脑袋赶到浔州秘密会议室,正紧张地联系津州,部署工作分派各集团军作战任务,警报陡然拉响,兜头就是一串炸|弹。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阵爆破整蒙了,先前高参们不是没有提出过沈耀可能会采取这一策略,但经过对沈耀手头所掌握的可供调用的军资储备的缜密分析,高参部不认为他会贸然发动进攻,这一备案被列为第四号,也就是前面还有三条更有可能的计划,都有各自的应急措施,而这一条正好隔绝在外!
江承跳进车里,顾声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大概率会在本地戏社和冯公馆,而这两个地点是顺路的。江承咬着牙把油门踩到底,他只是没来由的心慌意乱,不得不借助其他手段让自己得到一点短暂的宽慰。
江承是在快要出城的路上看见顾声的。
青年本就白皙的面色被车头灯照得雪白,雪亮的灯光模糊了他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