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贞吃惊道:“三……你怎地会在这里?”
三大王制止了刘贞的行礼,落寞的脸上,满是歉意:“我……很是对不住你们。”
刘贞想说,你还是个孩子,可又想到若不是官家自不量力,陈大舅也不会没了全尸躺在荒野里,连个棺材都没有。这话最后变成了:“天杀的鞑子……”
“哎,你等作甚?!”刘钧突然冲了出来,把刘贞往身后一护,对三大王并两个护卫嚷道:“她可不是孤身娘子!”
刘贞拽拽刘钧的胳膊,“是认识的。”
刘钧怀疑道:“你上哪认识这样的人?这三个人不是逃兵就是土匪。别怕,我在呢!”
陈大娘抓着草蜻蜓,愣愣地看着三大王。
刘贞跺跺脚,“真是认识的。是我在行宫认识的,认识的,”刘贞知三大王方才不让她行礼参见是为隐藏行踪,估摸着他也是躲着鞑子才隐没在难民里的,“京城来的杂役!对,杂役!”
刘钧紧紧盯了盯三大王三人,身上的肌肉才稍放松,“我说呢。京城来的杂役,这粗胳膊是颠大锅颠出来的吧?听闻京城人时兴做颠锅菜,专挑力士做厨子杂役。看来所言不虚。”
刘贞一头黑线,很是不好意思地看向三大王。
三大王却笑笑,自顾带着护卫,三人独坐一团。
刘贞抱着陈大娘,跟着刘钧回公鸡车那与长辈们休息会。不过几步路,刘贞就被刘钧数落个不清,大意就是有婆家的人别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云云。
刘贞要不是抱着个小童,真想找刘钧打一架,治治他的道德病。
也不知是不是被刘钧这句话给膈应的,晚上刘贞睡觉的时候又梦到了之前的梦境:
前一刻在凌阳城遇险,后一刻在吕湛府做妾,最后被吕湛骂着奸夫yin妇给一刀一个戳了。最让刘贞无语的是,这次的奸夫的脸竟然变成了三大王。
也是,她可从没见过谢廷,知道他长什么鬼样子?
第二天起来看到三大王,三大王居然还主动朝她点点头打招呼。
刘贞却是脸一红,脖子一缩,转过头去,暗自唾弃自己做的什么乱七八糟梦,弄得白天如此失礼。
这一路碰到过几次土匪想打劫,不过好在南下的人聚在一起,人手众多,寻常毛贼不敢动,坐地土匪得了些财帛粮食,挑了难民中的美女,其他人也算是有惊无险。
如此这般走了几天。
这日下午刘贞捡了柴火煮了野菜根,又掰了点锅盔一并煮了。陈刘两家聚一块吃饭。突地见后方马蹄声起,尘土飞扬,必定有大队人马来。
难民们一哄而起,紧张地聚在一起,张望起来。女人们纷纷打乱发髻,黑泥污面。小童们也都不敢笑闹了,纷纷抓紧自家长辈的衣服。
这些天已经从几天一惊,变成一天几惊了。难民里的年轻女子和食物也越来越少。刘贞和李舅母都很是害怕。
纷纷在心里祈祷,千万是贵人,别再是土匪、散兵了!
可怕什么来什么!
竟然是----鞑子!
刘贞猛地想起那一圈困在鞑子腰间的血淋淋黑乎乎的头颅,似乎看得到陈大舅濒死的恐惧和绝望。她浑身簌簌地抖了起来,悄悄抓了抓刘钧的手,发觉他得手也冰冷潮湿的厉害。
难民们纷纷准备四散逃走,却是被那些鞑子骑着马,挎着刀,围着他们兜圈子,把四散的人群往里驱赶,渐渐越兜越小,最后竟是把难民们圈在了骑兵圈。
刘贞他们可谓是人挤人,几乎不得喘息。人人惊惧。
刘贞觉得自己甚至可以闻得到这些鞑子身上没干的人血味道,腥臭得令人作呕。那明晃晃的挎刀冒着死亡的寒气,竟无一人敢上前。
这时,从外圈进来一个汉人,峨冠博带,一身fēng_liú,长得北人相貌。与带头的鞑子军官,叽里咕噜地用鞑子语说了一通,然后用汉话说:“你等尽是北人,为何不安居乐业固守家园,非要往南方跑?岂不知我大契国已经涤荡黄河以北?皇上圣恩浩荡,你等非赵氏治下之民,现今只消回乡,本朝不予追究!”
什么?!
真的?!
所有人等均是喜出望外。
原本这些难逃的就是怕鞑子占了汉地奴役汉儿,既然大契酋长登基做了皇帝,又用了汉臣,自然是要行汉法,那自家又何必南下做那无根浮萍?
顿时人心浮动。
难民中人数最多的那个宗族,一个老者出言道:“既然大官人这样说,咱有了皇上,咱家立刻回乡做皇上赤子良民。”
那汉人微笑点头,鞑子骑兵让开一个豁口,那老者便带着他那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从“包围圈”出来,北上。一面还频频回头朝那汉人大官作揖行礼。
有了这个榜样,接着剩下的人家纷纷扶老携幼地从豁口出去,回乡。
很快剩下的人就不多了,三大王那三个精壮汉子一伙,便惹眼了起来。
刘贞镇定了心神,虽然料来凌阳城已经城破人亡,但是他们一家算是活了下来。就算以后的日子再苦,总比没了性命强。只可惜了陈大舅……
这般想着,她整了整身上挂着的行李,牵着陈大娘准备随着人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