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跟在后面送赵休,此刻听说有媒婆上门,赶紧喜气盈盈迎上来:“啊呀,这位妈妈如何称呼呀?”然后冲刘贞使眼色,让她回避。
刘贞见这媒婆来的一丝风都没有透过,很是纳闷,不知是谁家请的。忽地记起李舅母说今日要来客人,看来这客人就是这媒婆了。她转头一看,这李舅母又不知哪里去了。可有媒婆在场,未婚的小娘如何都不能多呆的。见赵休冲自家看过来,她没的心跳漏一下,红着脸便冲他行了个礼,便逃也似的退回二院里了。
赵休却是看着那花枝招展的媒婆被陈氏迎进家门,他自己的脚踏在门槛上,不知怎的就是动不了,仿佛脚上栓了千钧重。
寇央冷眼看着,轻声吩咐张耆去欠马。
陈氏和媒婆笑说几句,转头一看赵休还没走,便叫媒婆稍等,自去送韩王。
她暗自在心里骂李舅母偷懒不看时候,骂刘钧没脑子胡乱的罪人,然后笑眯眯地对赵休道:“三郎,这家里来了媒子,贞娘就不能抛头露面了。我叫阿钧来送你,他这小子没个样子,你看不好该骂骂。”然后陈氏伸长了脖子,冲家里大喊:“阿钧!阿钧!你个混小子偷什么懒!快来送送三郎……”
不待陈氏叫来刘钧,赵休就走了。
他不知自己怎么跨出刘家的门槛的,只记得自己骑上张耆牵来的马,便一路狂奔,直到进了王府,下马才发现,坐骑颇有些神色萎靡。这才记起刘贞说的,刚喂过马,要缓些骑。
这么一想,又记起,方才媒婆进刘家时,刘家人个个喜出望外的样子,唯独刘贞却是神色了然,显然是早就知道今日有媒人来。她还顶着一张沾了面粉的脸,露出少见的娇羞之色。
这个模样的刘贞,他曾是见过的,那日泅渡过黄河,在药庐里,因为来了月事,刘贞还被高君宝那个粗坯打趣。
那日看到自己身子好些,她是多么高兴,围着自己来回打量……眼睛都亮晶晶的。
可是现在,她再次露出小女儿情绪,竟是因为某个男子的求亲。
这么一想,赵休突地心底酸涩起来。
寇央因为刘钧拒绝的事情,还在劝说赵休换人,此刻见赵休心不在焉,料来是因为方才刘家来媒婆的事,便道:“这点小事,也值得殿下烦恼吗?若是殿下心悦刘贞,方才何不直接接了她过来?”
赵休猛地喘了口气,心中好似舒服了些,然后笑道:“王府内宅之事,实在是不可与编修相商。为外人所知,定要戳寡人脊梁骨,骂寡人不修德,不善待国士。”
寇央微笑道:“殿下待臣下之心,臣铭记于心。只那刘钧实在烂泥糊不上墙,不堪大用,恐误了殿下大事。臣愿意献画御前。总不可为出效果,真使人假扮流民,或是找个来历不明的流人献。楚王党人必定会将那献画之人查个水落石出。”
赵休点点头:“寡人晓得轻重。再议吧。”
寇央走后,张耆凑过来,问赵休待会吃哺食,可要伎乐。
赵休点头。
见赵休情绪不高,张耆暗使人叫秦姬来,自己凑过来道:“大王可是为方才在刘家见到的媒婆心烦?”
赵休不答,随意捡了本书翻看。
张耆晓得韩王不想搭理自家,便再不说话,悄声退下。
秦姬在送膳的仆从退下后,才跟着乐师,拿着红牙板进殿,为吃哺食的韩王吟唱近来京师流行的曲调。
伺候韩王吃完哺食,秦姬便准备和乐师一同退下,却不想,被一直面色不虞的韩王叫住了。
秦姬有些欢喜,也有些忐忑。
韩王喜欢自己,她是知道的,这么多歌舞姬中,韩王独爱自家的弋阳调,令她很是欢喜。但是韩王从没有单独把自己留下来过,可是有什么不同一般的事么?
在秦姬七上八下的心绪下,韩王的声音如同闷了气的普通少年:“若有人想求娶你,你还会爱慕寡人么?”
秦姬一听顿是一惊,“不知是何人向大王求娶我?秦姬无论如何是不肯的,秦姬心里只有大王,如何能与他人为妻妾?”
赵休不由苦笑:“心中有我,便不能为他人妻妾!看来,是寡人自作多情了。”
秦姬表了白,却得了韩王的一句自嘲,没头没脑的,还待瞧仔细些韩王的脸色,却被韩王挥挥手赶了下去。
从韩王那里出来,秦姬生怕是府里哪个不开眼的小厮儿朝韩王求娶的自己,立刻跑去和红人张耆联络感情,打探消息。哪知张耆嘴紧的很,竟是什么都不说,令秦姬好一阵气闷,只当自家真的有些被韩王厌倦了,此刻被人捧高踩低。
得知赵休来意,陈氏连连夸赞刘钧做得对:“若真有好事,自是人人抢着做。我看那张耆就机灵得很,怎的他不做?那寇央着人做事,臭着脸,倒好似咱欠他几万贯似的!”
刘钧抓抓鸡窝头,有气没力地说:“若是我能过章试,我必会做的。经历过这么多事,我也该长进了些,至少不惹麻烦。”
刘贞问道:“韩王真说,是为了北人不为牛马,才令你献画的吗?”
刘钧坐起身来:“是。可是不肯为牛马的北人早就落草了。现在哪里还有不为牛马的北人良民?难不成韩王能出钱养流民?还是韩王买下那些已经卖身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