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嘴上说不急,但我看得出来,她心里是急的。”
叶魅垂眸:“我现在只想尽快攒够钱治好娘的眼睛。”
孙婆婆是看着叶魅长大的,深知这对母子的艰辛。她轻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量力而行,不要将自己逼迫得太紧。”
叶魅抬头:“我晓得了,多谢婆婆。”
与孙婆婆告别之后,叶魅回到屋里,拿起桌上之前搁置的衣裳,坐下又开始缝起来。
蜡烛已燃尽,他把凳子搬到窗边,借着月光缝完了最后几针。
把衣裳叠起收好,将母亲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做好一切之后,他走出房屋,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脖颈,活动了两下僵硬的臂膀。
自从入了生死门,出于为村民的安全考虑,他从不在此过夜。每一次皆是满载星光而来,披星戴月而去。
他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走的是怎样一条路,更知道这条路的终点会是什么样,但他从迈出的第一步开始就没想过回头,他随时做好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他从不怕死,却怕死在他娘前面。
长期处于江湖中的人对血腥味尤为敏感。
叶魅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朝气味的源头方向走去。
叶魅俯视仰面躺在地上的男人。胸膛微弱地起伏,瞳孔渐渐溃散,很明显,他已活不长了。叶魅跨过他,默默地在心里数着,一路走来,一共有十六个同样情况的男人。
叶魅顿足,目光落在树下。着一身黑衣的女人背靠大树,低垂着头,垂下的长发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若在别处,他定会目不斜视地从旁经过,可现下事情发生在距离他费尽心思相护的家人不到一里的地方,他不得不万分谨慎。
随着距离的缩短,她仍一动不动。实际上,她听见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想抬头,想张嘴,然而却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叶魅来到她面前,手伸到一半停在半空,片刻后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撩开她的头发。
看清她的脸,叶魅着实惊到了。他丢掉树枝,蹲下拉过她的手。确认她内伤严重后,他一手扶住她的身子,一手给他传送内力。
她脑袋微微晃动了一下,叶魅见此停了手,唤道:“郑澜,郑澜……”
郑澜缓缓睁开了双眼,抬眼看清眼前人,她第一句话便是:“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她轻轻笑了,笑得很美,而嘴角的血更是给这份美前面添了一个凄字,郑澜喃喃自语道:“只可惜……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叶魅问道。
“这些人潜伏在这里,我留意他们好久才下手。”
这可真不像那个没耐心的郑澜会做的事情啊……郑澜在心里苦叹道。
叶魅扫了一眼这些人:“他们……”
“还记得前年门主命你去三沙里吗?他们是蠡王的人。”
前年的事情他早已忘记,任务一完成他转头即忘,可她总是记得清清楚楚,每一桩每一件,皆是如此。她的痴迷让叶魅有时颇疑惑不解,他究竟哪里值得别人倾心?
“蠡王门下擅追踪,这次他们追踪千里而来……势要除掉你。”不过短短一句话,郑澜说得十分费力,声音轻得叶魅不得不贴近她,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不过你放心,我已将他们连根拔起,再……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我送你去找郎中。”叶魅抱起她,可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定在原地。
“我活不成了。”她在他耳旁轻声道,“你一向清醒。全身经脉尽断的我,即使治好也是武功全失。你忍心吗?生死门不会留一个废人,而我的骄傲不允许那样的我苟且于世。”
叶魅沉默不语。
“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别这么拼了……”她抬手想抚上他的脸,哪怕一瞬也好,可是随后又垂下了,她不禁在心里苦笑,为何要这般了解他?
她贪恋地看着眼前这个爱了四年的男人,能死在他怀里,她这一辈子也算无憾了。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呢?似乎是在支起窗偶然看到他在雨中练刀那一刻,茫茫天地间徒有他一人,孤寂,无所畏惧,自此那抹浓得化不开的影子就住进了她的心里。
郑澜说叶魅一向活得清醒,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清醒之人?所以她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也没对他问出“这些年你是否对我有一点点动心”这种蠢问题。不问就能心存幻想,问了则亲手将自己编织的梦境打碎,只为成全那自欺欺人的不甘心。
一个人若真的爱你,你怎么可能丝毫感受不到?
这是一处幽暗潮湿的地方。四面墙壁各嵌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这里照得恍如白昼。
一名男子正伏案挥毫,他坐姿挺拔,气度不凡,可是抬起头来却是一张极其普通的样貌,属于过目即忘的那种。
短促而有力的三声叩门声响起,他沉声道:“进来。”
罗迦推门而入,停在男人身后三尺之外,躬身道:“义父,您找我?”
男人落下最后一笔方缓缓起身,双手背后踱到罗迦面前,吩咐道:“以后郑澜的事务由你接手。”
“是。”罗迦态度认真地应道,心中猜测不断。郑澜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不知她搞砸了什么事惹义父动怒?估计八成与我们的右使大人有关。唉,这下他可有的忙了,但愿义父能早些消气……
为了知道自己何时可以脱离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