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味地一天天过着。
刘二爷早上忙着牲口棚的活计,不外乎出圈垫圈,铡草拌料。反正院子里有堆早早备好的沙土,他只是用独轮车运到圈里就得。干完了手头上的活计,二爷就坐在马扎上抽起了旱烟袋,嘴里还不停地哼着小曲。他不敢大声唱出来,因为那小曲是大伙私下里唱的,叫什么十几摸来着,属于四旧的玩意,要是传到大队治保主任耳朵里,还能有他好果子吃?二爷很珍惜现在的生活,最起码不用和大家一起到田间地头晒日头,还能喝上五分钱一包茶末泡的茶水,这生活也相当的滋润了。
二爷抽罢一锅旱烟,就看到陈三媳妇慢慢腾腾地进了大门,她是队长派来协助二爷铡草的,病恹恹的身子,在清晨的阳光照射下,更显得柔弱瘦小。她是自家五服婶子娘家的侄女,二爷不是因为有这点亲戚而同情他,而是同在一个队里劳动,同吃一块地里打下的粮食,多少有一个大家庭的感觉,她那弱不风的样子,着实让二爷看了心疼。如果不是让陈三这个王八犊子早早娶了回家,真让二爷背在自家炕头上,他才舍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呢!
二爷想想陈三那犊子就来气,不给自家女人治病,还张着臭嘴不说句人话:“怎么的?谁家有闲饭养闲人啊!她不缺胳膊不缺腿的,给我多挣八分工分也应该的,要不吃下去的两个菜团子,不白白浪费掉了?”
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奥,合着她大命换小命的给你生了几个小陈三,吃你俩菜团子就不应该了?这些话都是二爷过后听说的,要是他赶在跟前,决饶不了陈三那犊子。人活一辈子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女人走到二爷跟前,嗫嚅道:“二哥,开铡不?”
二爷看她一眼,叹口气:“开铡。”
说着话两人各就各位,就忙活开了。自从地里的青草能搭上手,牲口槽里就没断过鲜草,一来接续冬天备下的草料,二来也让牲口换换口味,增加增加食欲,老话说的好,天天吃山珍海味,时间长了也味同嚼蜡,何况通人性的大牲口。开始二爷一手执刀,一手握草,剁吧剁吧还成,渐渐地青草越长越高,得用铡刀铡了。二爷纵使有操天的本事,可这一边续草,一边摁铡刀,他也忙不过来呀。忙活了几个时辰,浑身直冒臭汗,还不够牲口吃半饱的。二爷急呀!急得他到队长那里跑了几趟,好歹要来个帮手。你还别说,跟前的女人身傍骨是瘦了点,可比他一人忙活强多了。
趁续草的空当,二爷叹口气:“妹子,你这病不能老拖着,得让陈三抓紧找医生看看,年轻轻的不是长久之计啊!”
正续草的她小手噶然停住了,接着是双肩的抖动。二爷吓了一跳,心想:坏了,坏了,怎么把她惹哭了呢!这要是让陈三看见,指不定怀疑我怎么怎么他媳妇了。
二爷挓挲着手,扶也不是,搂着更不行。正踟蹰之间,女人慢悠悠地说话了:“谢谢你,二哥,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二爷傻笑道:“必须的,必须的。”话说出口觉得不对,连忙改口:“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嘿嘿!”
草料切好,看看太阳挂上了东面树梢,不忙着干别的,歇息片刻再说。二爷招呼女人一声,就拉过马扎坐下了,旁边的女人刚站起身,忽然摇了摇身子,一下子歪倒在铡好的草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