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虽然长得凶,动起手嘴都不饶人,但即便是寄无忧随心的一句话,他都会一脸严肃地认真听,认真想。
这一点,倒是和阿月有些像。
听说他前前后后闭关了八百多年,怕不是一个人无聊得快憋坏了,才会想抓自己聊一会儿天吧。
寄无忧笃定如此。
“到了。”
秦珅在问天楼前停了下来,斗笠一低,锐利双眸再一次藏入y-in影,但给人的感觉,却没有从前那般锋芒毕露了。
时代久远的古楼顶着艳阳,巍峨矗立。
秦珅走近楼前,默默将斗笠摘至脑后,露出了藏于y-in影中的真正容貌。
他五官深邃成熟,眉目沧桑却又不老气,就如陈酿美酒,越久越香,有一股旁人绝无法模仿的风霜气。
寄无忧稍稍愣神,觉得那些传言倒也有可信的地方。
确实是能把年轻女修迷得七荤八素的脸。
秦珅的视野清晰起来,先回头望了寄无忧一眼,接着才走入楼中搜寻起来。
几步后,停在了一间装饰朴素的房门前。
“就是这儿。”
秦珅说完,没有立刻离开,他转开门把,向寄无忧解释说:“我也有事要处理。”
寄无忧瞥了眼门缝间漏出的浓密仙云,丝丝凉意,放心地点了点头。
有另一个人陪着,总归会安心一些。
秦珅先一步走入云梯书楼,书楼中央悬着一座曲折多拐的云梯,足有几千阶,像是架在云中一般,扶摇而上。
“不觉晓。”秦珅头也不抬,冷冰冰地唤了一声。
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幽冷书楼中,回音空灵荡漾。
寄无忧环视巨大高耸的云梯书楼,最终盯向顶端一片诡异的云团,唤道:“不觉晓,我是来找阿月的。”
寄无忧颈后忽然一凉,像是被人吹了阵带着冰粒风,他下意识捂好后颈,发现他背后的书柜柜面竟钻出了一只银白色的手。
那只手形态美丽却毫无血色,灵巧纤细的五指向他来回勾了勾。
书楼某处,传出一阵细声细语:“提要求的时候,先要把我的东西放下来才行呢。”
寄无忧握好他唯一的筹码,“我要先见阿月。”
不觉晓的笑声幽幽回荡。
“不要紧,你的徒弟,自然会让你见到的。”
“什么……”
寄无忧身后的书柜中又冒出两只银白色的手,竟是左右夹击,夺下竹简,解开了束缚其上的金丝红绳。
散落的竹简之上瞬间炸开一道白光,直直刺入了寄无忧毫无防备的眼中。
清澈的双目渐渐失神,失焦,最后——沉沉地闭了起来。
沉闷一声,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
秦珅急步走上前,半跪下来晃了晃一动不动的身子,却久久都不能得到回应。
寄无忧双目轻闭,脸侧向一边,好似陷入了平稳无澜的梦中。
无字竹简躺在地上,泛出的微光渐渐淡去。
无数双银白色的手平地冒出,将寄无忧陷入深眠的身体从秦珅手中夺了下来,拖入了某个未知的空间之中。
“放心吧,他可安全得很。”
不觉晓尖细的嘲笑声回荡屋中,尾音轻佻上扬。
“我什么时候害过人?秦珅,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什么也没有。”
秦珅重又戴上斗笠,用y-in影遮去了失态的表情。
不觉晓说得没错。
不过一个认识不到半天的毛头小子,就算真的出事了,他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但是。
闭关八百年,一个不怕他,不把他当成传说来区别看待的人……寄无忧还是第一个。
他捏着斗笠一角,向下又压了压。
这时,秦珅才用余光,悄悄地瞥了一眼寄无忧所消失的那片区域。
他转过身,风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