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书画,月娘样样不通,唯独这琵琶还稍有造诣,往日她总爱拉着顾凌洛跑去花园凉亭,她弹琵琶,顾凌洛吃点心喝茶,风过云过,鸟过鱼过,日子恬淡悠闲的仿佛没有尽头。
月娘弹了一曲《凤求凰》,谈不上大珠小珠落玉盘,却悲凉婉转,余音绕梁。
守门的两个小丫鬟听了,忍不住心涩鼻酸,到底是年轻不经事,眼泪好悬没落下来。
不能哭不能哭,今日可是郡主娘娘大喜之日。
“郡主娘娘弹得真好。”
“是啊,真好。”
郡主娘娘何止弹得好,郡主娘娘人也极好。
府里下人不多,都是当日随尚书大人被斩的下人们府外的亲眷,郡主娘娘给了他们十倍的月钱,吃的穿的也全都是高门大院小姐少爷们的待遇。
这么好的主子上哪儿寻去?
虽说郡主娘娘娶了个女子,可郡主娘娘巾帼不让须眉,只是投错了身,不然皇帝老儿都敢坐一坐的,是娶是嫁又有甚了得?
这世道,有奶便是娘,更何况待他们这般亲厚的主子,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
月娘接连弹了数曲,每弹一曲便停下灌上一气儿酒,酒入愁肠,曲更殇。
暮色四合,月娘也有些醉意,她放下琵琶拎起秤杆,摇摇晃晃走去床边。
金秤杆,红盖头,跳动的双凤烛映着醉意朦胧的桃花眼。
流苏摇晃,盖头挑开,月娘笑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的新娘……果然称心如意……”
顾凌洛素来玄衣轻衫素面朝天,初次穿得这般华贵明艳,十里红妆不及她额间一抹凤尾朱砂,九天仙娥不及她半点朱唇惹人。
月娘喉头微动,长睫铺着烛火,心跳不由自主,凑过去便是一个轻吻。
“这唇脂里有……一两苜蓿香。”
又狠狠吻了一下,舔了舔唇角,醉笑冶冶。
“四两零陵香。”
捧住她的脸推压在双鸯戏水的团红锦被,辗转缠绵又是一个加深的吻。
“二两藿香,一两茅香,还有……”
歪头换了个角度,唇舌扫过,收尾一个轻咬。
“还有甘松香一两半,搭了一钱龙涎香。”
顾凌洛任她随意亲吻,从头至尾都有些神游天外。
她们竟真的成亲了……
月娘还吻了她……
明明这些日子无论怎样云雨,月娘从不会吻她的唇,为何今日吻了一遍又一遍?
月娘究竟想做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若真是……
她认了。
这辈子欠月娘的无法还清,只能等下辈子重新来过。
唇上突然一痛,月娘松了牙齿抬眸望着她笑,眉眼流光溢彩。
“想什么呢?今夜可是你我洞房花烛之夜,只许想我。”
温柔的月娘,美好的像在梦里,顾凌洛真想沉溺其中,可她不能,有些话不说,只怕过了今夜再没机会。
她垂下眼帘,睫羽微芒:“我真的不是翊王的人。”
刚扯住她裙带的月娘顿了下,继续慢条斯理地扯着。
“我晓得呀,你是先皇派去的细作嘛。”
这只是月娘糊弄世人的说辞,用这作答不过是在讽刺她罢了。
顾凌洛心知肚明,依然神色淡淡:“我也不是先皇的人。”
“哦?那你是谁的人?”
“当日留书我已说得清楚,我非这世间之人,有着不得不做的任务,这任务便是带走聚福鼎,它是害人之物,若不带离,所有人都得死。”
月娘攥紧了裙带,猛地抽出甩在一边,额角青筋跳了几跳,终究没有发作。
“都说了今夜是你我洞房花烛之夜,别说这些扫兴的。”
嘴上温柔,手下动作却粗暴迅速了许多,三两下扯光一切,连那金凤冠都当啷一声丢在地上。
顾凌洛躺在一片团红之中,墨发铺陈,肌肤似雪,如那黄泉路上彼岸花丛横卧的倩女幽魂,勾尽活人的心,连死人也不放过。
月娘眼神迷离,虚无地笑了,她已一脚踏入棺材,马上就能抛却人间烦恼,了却一切尘缘,便是被个女鬼勾了魂又能如何?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