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屑地嗤笑,手撑在地,斜视天边,“回乡已有十年。”
伊墨默然,她本当是将领识人不明,听他说是北境潼关,又当自己职责疏漏,没想到……
十年前,北境军权集中在李胜将军手上。
大帅……伊墨仰头,将疑惑投向夜空。
相邻坐在山崖边,身侧男声缓缓道来:
“承蒙母亲教导,我自小跟着义父习武,诗文懂得不多,向往武穆将军的事迹,求着娘在背后刺字,立志成为一代名将……十四那年,拜别义父与母亲,北上潼关。”
本朝征兵令勒令必须是十六岁以上男子。她当兵那年,刚满十六。如此说来,景懿并非是朝廷征兵,而是自请入伍,太过年少,难怪大帅不收。
淡淡瞥她一眼,瞧出她的所想,他轻哼,“若是直接推拒就罢了!看过我的路引,问过我的家事,前几日尽心抚慰,一夕间下令遣返!”他转过头来,压制许久,眼中忿恨难掩。
伊墨听过他的故事,做不到感同身受,实实在在地迸发相近之意。而他缓过许久,一道子规夜啼划过,继续回忆回乡后的事。
他母亲怒其不争,一夕病倒,赌气将他赶出家门。景懿心气难平,就在家门外的卧虎山招兵买马、安定下来……
“我招的都是江湖失意人,干的是济世安民的事。”他冷冷地瞥他,毫不退步,“希望你并非是不察之人。”
伊墨挑眉,嘴角浅浅浮起,“景兄还请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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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婧依推拒了晚膳宴请,之前传了膳食到小院,等人退下,不禁嗤笑:晚膳还真是敷衍,一凉菜一热菜一粥一馒头,半点荤腥都没有。老狐狸终于耐不住露出奸诈秉性了。
这饭怕是连刑部大牢的伙食都比不得!萧婧依忿忿将馒头撕开,确认无虞后扯下一口,眼底漫出冰寒,针对伊墨的人,她决不放过。
米粥稀薄无味,皱起眉头撇下汤匙,即便是她在箫府后院不得宠的日子,吃得也比这好;之后去了北境,同为乔装的伊墨很快识明她的女儿身,私下勤加关照,将新发的精米细粮先塞给她……想起那人来,心底生出欢快,冰寒初融。
唤人收拾过膳食,萧婧依靠窗发了会呆,早早吹熄了灯。
一室静谧,浅薄流光堪堪入内。萧婧依在灯架边就近坐下,闭目细听,静等隐在云月之下的鬼魅现身。
隐约耳闻百丈之外主街上打更人的锣鼓声。
已是二更。萧婧依捏了拳,决定先行出手,悄然摸到柜边,翻找衬手的兵器。
房子里空空荡荡,连根针都难寻。萧姑娘一怒之下,推倒几案,毁了个土里土气的花瓶摆件。
“咣”的一声,很快淹没。耳边却不曾安静,萧婧依留意室外的动静,在窸窣脚步声逼近房门时,躲到桌椅的暗影后。
她方才随手一推,尚且讲究力道方位。眼下,掩人耳目收到手中的,正是狭窄的瓶口。
伊墨不懂暗器,寻一个衬手的权作武器就好,至于其他那些,可惜了。惜的不是赊在她手里,而是被满身铜臭算计的奸人相中摆进了家。
据声音判断,门外的人在门口聚集,不多时便会有行动。
下一瞬,房门应声敲响。
萧婧依悄然转到另一侧桌椅后躲藏。
门被敲几下,改为拍。萧婧依不耐地捏紧眉梢,她等的人这时候破门到访。
一沓脚步声停滞在身后侧向,萧婧依轻轻悄悄从另一侧摸出,绕到来人身后,迅速出手,划伤一个,踢到一个。
来人回身,交换个凶狠眼神,一齐冲过来。
躲过一道道直取命脉的狠招,萧婧依泛起杀意,暗恨自己方才妇人之仁,杀人且刺杀朝廷命官,死两次都不够!心态变了,出招愈发凌厉,侧身躲过一人直扑面门的掌,就势转身,踢落身后人袭来的匕首,手上的破碎瓷器划过前者的颈子,足尖点地后翻到门口,躲过飞飚的血。
萧婧依守了门,与另几个迎上来的黑衣人对峙,被踢倒的人摸了块儿光亮的碎瓷片掷来。萧婧依拿兵器一挡一推,正对门口的人痛呼一声倒下。
前一个人恼羞成怒,提着拳头冲过来。萧婧依弯腰避过,反手将破碎瓷瓶敲在他背后。
还有三个,迟迟疑疑畏惧上前。萧婧依拢过行装正要转身,一道冷箭斜斜捣入后心。
身形一晃,咬牙拔出箭身,提起膝盖一顶,就此将之折断,箭尾还予送箭的人,握紧半截浸血的箭头,急着退几步,转身运轻功离去。
“你去通知大人。我们快追!”黑衣人跟着,掩盖在浓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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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气扑面而来。不似其它同伴的焦虑,马厩中有匹马连续喘着粗气,听得出来是兴奋,来自本性的战马对肃杀的兴奋。
“胧月?”
马欣喜地低鸣一声作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