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有记忆起,司徒衍就时常病着,东宫往来的太医,也是极频繁的,打小见得多了,脉案和药方也能看个大概,但是看了陈太医带回来的东西,司徒景还是感觉脑袋有点发晕。
只看第一张方子,就是寻常的风邪入体,不用说宫中的太医,就是普通的民间大夫,也没几个会看错的,怎么过了几天,风寒就变成风热了,再是误诊,也没这么离谱的,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而陈太医的诊断结果,又与前两次的都不相同,这也罢了,姑且认为是民间大夫医术不行,看走了眼,可是陈太医复诊过后,又把自个儿的方子给改了,改得司徒景看了一头雾水。
他放下看上去毫无联系的四张药方,沉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陈太医原本就是战战兢兢,见司徒景面有愠色,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不安道:“回殿下的话,微臣学艺不j-i,ng,实在是看不懂贾家公子的脉象,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变化。”
司徒景斜斜睨他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细想,陈太医在太医院侍奉多年,脉息一惯不错,前面的那位江太医更是前两年才告老还乡的,当年给他和父王都诊治过,医术很是不错,要说这两位都误诊了贾瑚的病情,他很难相信,可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方子,莫非是见鬼了。
陈太医一再告罪,司徒景也不为难他,询问了两句就打发了他下去,又派了一位吕太医去贾家。
结果可倒好,这位吕太医给贾瑚诊了脉,跟陈太医的诊断又有冲突,想起临出宫前皇孙殿下的嘱咐,吕太医没给贾瑚开方子,只跟贾赦和张氏交待了两句就直接回宫复命去了。
都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荣庆侯府今年的情况用这话来形容,可是一点都没错。
上半年,金陵老家不断来信报喜,全家上下乐得就跟什么似的,便是贾政有些不满贾珠的名次不及贾瑚,也没扫兴地说出来,不过是心里记着此事,打算等贾珠回京以后,再跟他说道说道。
其余人等,个个都是笑得合不拢嘴,贾政考了好几次,连个童生都没考上,贾瑚和贾珠是第一次下场,就双双中了秀才,史太君哪里还会计较名次,口口声声都是对孙子赞不绝口。
张氏和王氏思子心切,都是一心盼着儿子尽快归来,也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有贾赦,高兴地颇有些得意忘形,见人就夸他儿子真是太木奉了,什么面子都给他挣回来了。
不想乐极生悲,贾瑚还没回京,居然路上就病了,贾赦和张氏不禁忧心起来,赶紧拿了帖子进宫去请太医。就是那个时候,他们也只是担心,而不是绝望,只以为贾瑚是路途劳累,所以病了,外面没有好大夫,所以就耽搁了,只要到了家,请了太医诊治,很快就会好的。毕竟贾瑚的身体,一向都是很好的,从小到大就没得过什么病,应该不会太严重才是。
谁知宫里接连来了两位太医,贾瑚的病情全然没有好转,仍然是一天天地变得厉害起来。贾赦和张氏,这回才是真的慌了,他们都不敢想,要是贾瑚真的没了,以后该怎么办。
史太君到底是贾瑚的亲祖母,虽说历来偏爱贾珠,也不至于就讨厌贾瑚,只是没那么喜欢而已,眼下见他病得不轻,也是天天在菩萨面前念叨起来,早晚三炷香,一天也没断过。
倒是贾政和王氏,面上劝着贾赦和张氏,心里却都有着窃喜,若是贾瑚挺不过去,珠儿可就是贾家的长孙了。贾政的道行明显比王氏更深,装得也更像,他劝贾赦,还能陪着他哭会儿,王氏在张氏面前,却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便是她去探望贾瑚,张氏也是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贾珠也去看过贾瑚,虽然他一再暗示自己,贾瑚的生病与自己没有关系,可是看到贾瑚烧得人事不省的样子,还是不禁百感交集,心虚、内疚种种情绪交汇在一起,兼之他此前读书过于刻苦,失了保养,竟勾起了原有的病症,也就病倒了,而且病情来势汹汹,看着不比贾瑚轻的样子。
司徒景听了吕太医的回报,面色更显y-in沉,他今年十五岁,脸上没了儿时的稚气,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锐利,平时不笑的时候,就看得人心里凉凉的,若是再沉下脸色,真是没有几个人敢正视。
吕太医跪了会儿,见司徒景迟迟不语,就抬头看了眼,竟觉全身发冷,微微颤抖起来。
司徒景沉默片刻,挥手道:“没事了,你下去吧。”吕太医顿感如释重负。
打发了吕太医下去,司徒景就去书房见司徒衍,他想去看贾瑚,又不知是否合适。
最近两年,见司徒衍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皇帝交给他的事务也比从前多了。他毕竟上了年纪,j-i,ng力比不得年轻时候,以前是司徒衍的身体不好,他怕累着他,只得自己撑着,如今没有尹美人在背后捣乱,司徒衍的身体好了许多,他也就让儿子多分担点朝务,免得日后手忙脚乱。
司徒景来到东宫的书房时,司徒衍正在看着御书房送过来的折子,虽然传了他进去,也一直低着头写写画画,没怎么抬头,直到司徒景说了自己的来意,方抬首道:“你说你想出宫?”
司徒景颔首道:“是的,儿臣想去一趟贾家。”太医没说贾瑚的病治不好,可他的脉象如此奇怪,什么药下去都不对症,再拖下去,结果很难说。司徒景只要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