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回来?”
“申时,申时回来,一回来就去演武场,练到酉时,这总成了吧?”
“好吧,那大哥和我说说都是哪些人?若是你到时候不回来,我就找你去,一家一户挨着敲门!”
“真是个活祖宗,一定回来!”徐允恭叹道,见她让开,赶紧往外跑。
柳娘解下腰间的荷包扔给他,徐允恭习武之人反应灵敏,听到后面有方风声,回头一个反手就接住了。
“在外浪荡这么久,月例银子都花完了吧?”
“嘿嘿,多谢妹妹啦~”徐允恭摸着后脑勺傻笑,他就知道好妹妹不会这么残忍的。
“哼,省的你出去玩儿付不起银子,丢咱家的脸!”柳娘教科书式傲娇,轻哼皱眉,转身走了。
柳娘进了内院,谢夫人正和孙姨娘围着摇篮看添福呢。长开过后的小婴儿白白胖胖,胳膊大腿和藕节似的,一戳一个小肉坑,甭提多可爱了。两位女士母爱泛滥,小家伙砸砸嘴巴她们都激动得不行。
柳娘也凑过去加入了逗孩子大军,可惜婴儿睡眠时间太多,即便有三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小家伙儿还是砸吧砸吧小嘴,又睡了过去。
孙姨娘当即就要告辞,柳娘挽留道:“孙姨,这都吃饭的点儿了,您留下来一起用呗,来来回回费那个劲儿做什么。”
孙姨娘温婉一笑,道:“还要给菩萨上香呢。”孙姨娘笃信佛教,早中晚按着三餐给菩萨上香。从前拯救她的红巾军、白莲教什么的,都是脱胎自佛教,感情自然深厚。
事涉信仰大事,柳娘也不拦她,只代谢夫人送她到门外,目送她远走才回屋,把孙姨娘当做正经长辈来服侍。
谢夫人却是知子莫若母,笑道:“又闹什么幺蛾子呢?往常你也不在这个点儿过来的。”
“什么都瞒不过娘,不过咱们还是先吃饭吧。我要说的这事儿有麻烦,怕说了娘就该吃不下了。”柳娘傻笑。
自己这个女儿,平日里作怪多了。谢夫人也不把她故弄玄虚当回事儿,安静平和的用了午饭。
等仆人撤下残羹剩菜,柳娘才道:“娘,您把张夫人留下的嫁妆给大哥吧。”
“什么?”谢夫人陡然一惊,道:“怎么突然说这话,难道有人在你耳边嚼舌根?”谢夫人惊讶极了,这个家里十几年没人说过张夫人了。张夫人本不是名家闺秀,又历经战乱,陪嫁的人都散的散,死的死,谢夫人嫁过来徐允恭还是不记事,更是无人提她。谢夫人听到“张夫人”三字的时候都反应了半天。
“娘,没有人,可咱们每年祭拜的灵位不是假的吧。我一问父亲身边老人就知道了,从小就知道。”
“唉,你是个聪慧的,你大哥估计还不知道呢。”张夫人的灵位的确摆着,可在浩浩祖宗灵位里并不显眼。不过“徐张氏之灵位”几个字,不特意说,徐允恭又怎么知道呢。谢夫人一叹,道:“不和你们说,就是怕你们小孩子家家存不住事儿,年纪轻轻受了别人挑拨。自来后娘难当,我虽问心无愧,可也不想徒增波折。”
“娘的苦心孩儿怎会不体谅,可哥哥一日大过一日,他又是男儿,出门在外交际哪样不需银子。我听他屋里的小幺儿说,过年的压岁钱金裸子都拿出去用了。我今日也把荷包给了他,这样不是长法。所以女儿想着,干脆给大哥一笔产业,让他手头宽裕的同时,也知道些庶务,日后不会被人骗了。”
“你呀,事事操心,不像妹妹,倒像个姐姐。你说的有道理,可这一给,我和你爹瞒着他的苦心不就白费了吗?”
“也不用直说啊,就说是娘和爹商量了,私下补贴他的。”这年头男丁有俸禄、收入什么都的都归入公中,没有私产一说。
谢夫人想了想,转身走进卧房,从墙角红木圆角柜的最里面翻出一个盒子放在柳娘跟前,道:“张夫人留下的,就只有这些了。
柳娘打开一看,好嘛,里面就几件平常首饰和几个旧荷包,首饰值钱的就是一根实心金簪了,上头刻着简陋的如意云纹,说句刻薄话,家里大管事娘子都不带这种粗苯东西。
“张夫人娘家竟如此艰难?”柳娘对张夫人充满好奇。
“张夫人本是举人家的小姐,在胡人的麾下,再尊贵的举人老爷有什么用,还不是家徒四壁。你爹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头婚的时候,能娶举人家小姐已经念佛了。”谢夫人平淡道来,自己却是没有什么骄傲之感的,要说娘家,她的娘家比张夫人还不堪,人家至少不是罪人之后。
谢夫人乃是名将谢再兴次女,本是高门之女,可不知亲爹发的什么疯,突然叛变了。一个女儿嫁给徐达这样的忠勇大将,一个女儿嫁给朱文正这样的皇亲国戚,他居然在朱元璋和张士诚决战的时候叛变了,你说奇怪不奇怪。也不好说谢再兴和朱文正到底谁带累了谁,朱元璋战胜之后,把谢再兴全家处死,只有两个出嫁的女儿苟延残喘。朱文正这个想不开的亲侄儿也被监禁而亡,妻子自然跟着赴死。
谢夫人的娘家算是一片空白,唯一有血缘的就是养在宫中的朱守谦了。朱元璋并未因哥哥叛乱而迁怒侄儿,反而将他养育宫中,承诺日后封爵。
说起娘家,谢夫人也是一把辛酸泪。
“是女儿不好,勾起娘的伤心事了。”柳娘一看谢夫人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起了自己娘家,“我明日就去宗学找表哥,让他到家里来玩儿,娘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