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实诚管了研究小组这么多年,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不然就撕破脸了。
而且根据谢克这些日子以来对市一医院的了解,不管是骨科还是脑科,内科还是外科,学术氛围还真的是都不怎么样,联想到当初他来面试的时候,刘院长那句意味深长的“你怎么连这都不懂”,他现在倒是完全懂了——这项目经费说白了,其实就是变着法儿地给院里的医生们增加点灰色收入。
而这收入还是要看你表现的——发不发,发给谁,都是由研究小组的组长决定的。
这组长嘛,有的科是正主任兼的,有的科是副主任兼的,当然大部分是副主任。
谢克一想这些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成了被猫挠过的毛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李时光笑眯眯地看着他,给他分析:“这有什么不好明白的?你想啊,正主任手握医药提成,副主任掌管研究实验,这不就双方对立起来了吗?”
谢克糊涂了:“可是大家都是一个科的,对立起来有什么好处啊?叫我说一个管行政,一个管技术,就像正副院长这样,各自管各自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是最好吗?”
李时光把他搂在怀里,摸着他又柔顺又有弹性的头发,“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医院里的正院长是要由卫生局指派的,那些副院长们和正院长争取的利益不在一个篮子里。不像医院里的各个科室,大家想要的就两个东西,一个权,一个利。你多一点,我就少一点;反过来,你少一点,我就能多一点。科室里如果不那么太平,上面就太平了。或者说,下面的人打架像木偶,上面的人就像提了根线,如果一方输的惨了,他就动动另一方的线。这样你懂了吗?”
“哦……”谢克舒服地拿头蹭他的手,“搞平衡啊。可是这样有必要吗?”
李时光:“有些事不是因为有没有必要,而是一种习惯一种观念,几千年下来都这样,越是有文化的人就越是难以摆脱这种陋习。而且我想这也不能怪刘院长,毕竟大家都是用这种类似的方法来管理下属,如果他不是这么做,说不定别人还会认为他没有能力。有时候,随波逐流并不是坏事,反而逆水行舟相当危险。”
谢克:“你觉得我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吗?”
李时光想了想,说:“我觉得你应该不会。”
“哦?”谢克奇怪了,“你觉得我当不上主任?当不上院长?”
李时光笑了笑,安抚炸了毛的谢克:“我觉得你很好,不会忘记初心。”
“哼哼。”谢克从鼻孔里嗯了两声,表示自己很高兴,不过他还是给师兄出难题:“那我岂不是逆水行舟?岂不是很危险?”
“逆水行舟虽然看着有些危险,但是如果撑篙的人很厉害就另当别论啦。”李时光得意地扬了扬眉毛,“你不是还有我了呢吗?”
谢克哈哈大笑,“那你不就是狗头军师?”
李时光正色道:“时代在变,有些跟不上潮流的东西总归会被摈弃的。就像资治通鉴,原本是给皇帝看的,后来一般文人都能看了,再后来义务教育一普及大家都认字了,现在好了百家讲坛一播,就算文盲也可以当故事听了。制度和管理都会慢慢进步的,说不定等你当院长的时候,早就不用为这些心烦啦,哈哈哈。”
谢克跟着他笑闹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郁闷道:“不对,我听你这意思,怎么还是说我不行呢?”
李时光闷笑了一会儿,为了岔开话题,就说:“先不提这个,你想好怎么做你那个实验了吗?”
果然谢克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实验步骤已经设计好了,申请书也打好了,预算也做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惜王主任只意思意思拨了大概十分之一的钱下来,不要说给我买骨水泥了,就是买实验动物都买不起啊。师兄,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时光:“像你这种早就被划到黄主任一派里去的人,还是一个小小的连执业资格都没拿到手的住院医师,那位王副主任肯给面子拨你点钱,已经算是给足面子了。说不定还是看在刘院长的面子上。要知道这笔钱,虽然说是研究经费,但实际上是给医生们的奖金,多年以来已经被算作大家收入的一部分,你这是虎口夺食啊,而且还是从一群老虎的嘴里面抢东西。”
谢克拉了下嘴角,不高兴地道:“那怎么办啊,难道就这样不做了?我对自己这个想法很有信心的。”
李时光把他的脸掰过来,看了看他的表情,有些疑惑:“你怎么突然对骨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前一阵子我还看到你在捣腾徐教授给你定的那篇新论文呢,怎么开题才做了一半,就放下了,反而去搞骨水泥了?你不是今年还要考执业资格吗?再过几个月就考试了,考完后还要考研。虽然考研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反正徐教授会帮你搞定的。但是那篇开题,你上次可是说过,准备在研究生入学之前就写完的。”
李时光倒吸一口冷气:“你不会想放弃神经外科,搞骨外吧?!”
“当然不是!骨科这边只是顺便,我正好想到了这个嘛,不做出结果来总归觉得心里面痒痒的!”谢克脸红了红。
“有情况,”李时光肯定地说,“你老实交待,到底什么让你对这个实验这么感兴趣?这个实验如果成功了最多也就是在应用方面有点改进,对学术来说可是没什么价值的,以你的个性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