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合松了一口气,忙请忠慧王入内,赵岫芩见忠慧王来了,连忙站起身,丢下点心,拍了拍手,又在衣裤上蹭了蹭,有些手足无措的瞪着大眼看着忠慧王。因她为了行路方便,穿了一身短打男装,却难掩纤细身量,而举止又粗放不羁,倒活像个犯了错被抓住的小子,正垂着手等着挨主子骂。
那玲玲见进来个面容俊朗又气宇轩昂的男子,一时也看得怔了,听着君合说“王爷”如何如何,便连忙深深福了一福,赵岫芩见玲玲行礼,才醒过神来,也连忙跟着福了一福。只是她一身男装,动作又做的不标准,眼神还不住地往玲玲身上瞟,更显滑稽非常。
君合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忠慧王却还是冷若冰霜的,径直走过去,坐在了桌旁。君合连忙拉了玲玲一把,道:“王爷小姐慢聊,我们先退下了。”
“等等。”君合才要拽着玲玲走,忠慧王道,“你不是说她一个人来的么?这小丫头是哪来的?”
君合看向赵岫芩,赵岫芩忙道:“是我……我刚从青楼里赎……赎出来的……”
“青楼?”忠慧王眉心微蹙。
玲玲听了忠慧王的语气,不觉将嘴一噘,就要流下泪来。
君合心中叫苦:这说到底与自己何干?本来还可脱身的,现在却连走也走不得了。
“她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儿!”赵岫芩连忙解释,“我……我在酒馆听人家说她爹娘和兄长都没了,给人卖到青楼去,我实在可怜,就……就去把她赎出来了。”赵岫芩脸上不知何时红起来了,话虽是对忠慧王说的,眼睛却四处乱瞟,只片刻停留在忠慧王脸上,不敢直视他,与方才气定神闲同君合动武抢白的判若两人。
而玲玲听得爹娘兄长,更是难过,手握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君合见有可乘之机,连忙拉过玲玲,口中说着:“走!走!”就要拉着她往外走。
“等等。”忠慧王再一次喝住了君合的脚步,君合疑惑的看向忠慧王,这里头又没什么难题疑计,作甚非要他留下?
“如元生所说,你想随军同行?”忠慧王道,语气中透着一丝威严。
赵岫芩脸上更红了,低声道:“是。”
忠慧王淡淡道:“你可知军中随行的女人是什么人?”
赵岫芩心中不解,抬头看向忠慧王,片刻后明白过来,顿时脸色煞白。
军中随行的女人,自然是军妓了。
君合心中也是一惊,赵岫芩将来毕竟是要嫁入忠慧王府的,他又何必如此加以羞辱?同时也立刻醒悟,忠慧王叫他留下,就是为了这话让他听见,让赵岫芩更觉羞辱难堪的。
忠慧王见赵岫芩脸色,知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便要开口让她回去,谁知话未出口,赵岫芩却道:“是女将。”
君合与忠慧王皆是一愣,赵岫芩又道:“还有将领夫人。”
此刻赵岫芩脸色已经恢复,纵然她对忠慧王真心痴意,但毕竟是官家小姐,受了这样的羞辱,又是那样的脾气,登时义正言辞道:“怎的?王爷忘了大安开国将军姜如雪、太|祖的慕容皇贵妃还有仇夫人了么?”
君合心中暗叹:这赵小姐果然不是凡人,竟能接出这样的话来。虽然大安向来未曾出过女将、亦未有夫人随军,但当年太|祖征战之时,宠妾慕容氏和仇将军的夫人一直宿于营中,诊治伤兵、烹饪伙食、缝补兵甲,不知解决了多少后顾之忧,更有巾帼英雄姜如雪一人率兵平定西南三省,美名人人传诵。后来大安建朝,天下太平后,文人墨客们每每追忆当年乱世,皆要拿这三位女中豪杰作一作诗、吟一吟赋,流传得广了,阁中女儿都要背一背这些酸文的。
忠慧王本欲以赵岫芩的话来羞辱她,却不料赵岫芩反唇,竟将此举说的名正言顺,若出言反驳则是否认这三位女英雄的壮举了,他不禁抬眼仔细审度赵岫芩一番,见她倔强的扬着下巴,神情中满是委屈与不忿,只是唇角还挂着未擦干净的酥皮,心中觉得有趣,便笑了一声道:“那你是女将军呢?还是将领夫人呢?”
被这么一问,赵岫芩的脸又红了起来,张口结舌半天,低声道:“夫人……”
忠慧王侧了侧耳朵:“什么?”
赵岫芩一跺脚,吼道:“夫人!我不是你夫人吗!”
这回连玲玲在内,三个人都同时惊呆了,君合再一次拉着玲玲往后退了一步,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赵岫芩脸红的要滴出血来,纵然她再怎么豪放不羁,毕竟个千金小姐,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怎能不羞?
忠慧王愣了好久,开口道:“我并未记得我曾娶过你呀?”
赵岫芩听言,又羞又气,左右话也说至此了,便道:“你既已答应了我哥哥,便不能反悔了!你说不办婚礼,那便不办罢了!可是怎的又跑出来打什么海盗!我究竟怎的人丑心恶了,让你这样躲着!左右婚礼也不办,那答应那时起我就已是你夫人了!”
君合心中暗暗摇头,这话说得糊涂得很,前言不搭后语,与方才机智的说出姜如雪的话来相比,实在可笑了。忠慧王静静的看着她发作一回,并不言语,待赵岫芩说完,又静默一会儿,道:“好啊,夫人。”
赵岫芩一怔:“什么?”
“夫人啊。”忠慧王笑道:“你不是我夫人吗?”
赵岫芩忽然把手一缩,握在胸前,一副受惊的样子,说:“你……你就叫我岫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