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动她眼下的地位动摇半分,至多也不过是面壁思过,呈份声泪俱下的陈情书上去,不过是那句老生常谈的永不再犯,保不齐她咬着牙关不认这个罪。”徐杳心下早有思度,将利弊悉数说出来,同她推心置腹道,“再不济,也只是自罚三杯罢了。”
灵檀当下便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一阵蹉叹短吁,半分也不藏私:“其实这桩事,我早有耳闻。”她言至此抿了抿下唇,“你猜猜看,是谁告诉我的。”
徐杳一时哑然失笑,几乎是脱口而出便将那人的名讳说出来:“赵芜。”扶了抚额,展眉道,“桢小仪不会肯同你说话,只因上一回在我这里你摆她一道,她心眼小得很,必会耿耿于怀。”眼瞧着腕上露出的冰晶玉髓镯子,有过一瞬的动容,兀自把玩了一阵,“赵婕妤的手段,你是见识过得,阖宫上下也只有你最清楚不过了。说起来,你和徐眉黛也都是局中人,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上三年有余。你竟有这份心胸去信她的话?”
“谁教赵婕妤做了亏心事呀?”灵檀几乎是从喉间逸出一声低低地冷笑来,“活该她听我消遣。”循着眸光正好瞧见徐杳腕上的镯子,一时间竟痴了,不由得多望了两眼。
“她做的亏心事,只怕她自己都数不太明白。你当我不知晓?徐眉黛早已清楚当年那桩事的来龙去脉,她如今已不成气候,赵婕妤会怕她不成?”徐杳莞尔,这笑意却不达眼底,“你既有心来投我的诚,更该同我坦诚相待。”
灵檀对上徐杳一对柳叶眼,目不转睛地:“襄姬当真要听?”掷地有声道,“有些事一旦沾上,便再也脱不了干系。”
饶是徐杳如何千帆过尽,听罢灵檀往后的一席话后,也怔了好一会子,实在是教人瞠目结舌,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果真是不假的。
往往不论是人还是事,最好的东西只停留在表象一层,那才是实打实的安身立命之所,而任何东西又都有其虚有其表的内里,千不该万不该莫要去刨根问底,凡是捅破了的窗户纸,尽是些纸糊的铜墙铁壁,一多半经不起半点风吹雨打。
却说这一日申时时分,蔡莲寅遣人来递了话,约莫是御前生了岔子,只说要徐杳自行用膳便是。直到戌时的时候,月影清疏里轰然一道惊雷响起来,下一瞬便是骤雨倾盆,卷起一地的残枝枯叶,打在堂前的美人蕉上噼里啪啦地作响。
“今夜怕是要出事。”徐杳兀自取了火舌子,重新添了灯芯,将灯掌得通明一些,身上披了件琵琶襟挂在,隔着一道茜纱窗,等着窗外的动静。
果不其然,也不过须臾片刻,鸢尾脚步匆匆穿梭在一片朦胧雨夜中,踩着殿槛进来,差点一个踉跄摔倒,一手扶上门壁,勉强才站稳了脚跟,挑帘探身进了内殿:“长信宫,长信宫竟走水了。”
“该来的,躲不过。”烛光照面,映得徐杳一张脸愈发熠熠生辉,终归隐了半分神色,“慢慢说。”
“似乎是内侍监一干人等去了长信宫,好端端地说要查平日里的流水账本,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岂料账本才翻阅了大半,竟要定娴昭仪罪,罪责一乃亵渎宫闱,罪责二乃恣势弄权,罪责三乃欺上瞒下,末了人证物证俱在,昭仪娘娘一时气极了,打翻了灯盏,油芯子正好落在一摞账本上,一时间四下的宫人接二连三地接了水都往长信宫去呢,幸而天公作美,只毁了殿内几样时兴物件罢了,”鸢尾一五一十道,“账本倒是被烧得一干二净。”
徐杳想过事情败露之时,颜舜华会是如何模样,依着她素日里的性情,向来擅长粉饰太平的她,竟做了这样无济于事的滑稽举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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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
“本宫,”颜舜华身形瑟瑟立在廊檐下,居高临下睥睨着以蔡莲寅为首的内侍监,“自恃无错。”即使境况落魄,举手投足之间也尽是往日的风采做派,弯弯黛眉儿一挑,眼风压得低了低,已是不威自怒,“除非拿出证据,不然本宫——”一字一顿,字音咬得很重,“决不当这替死鬼。”
可是却再没有人将她这副仪容看在眼里,恍若未闻一般,偏偏这时候有人从宫道上探身进了长信宫,一柄油纸伞举在雨雪交加里巍然不动,正是曹凝君,她面上倒也丝毫不慌乱,先行朝蔡莲寅颔首示意:“适才在流韵轩闻了讯,是以赶过来瞧一瞧,唯恐昭仪娘娘身子有碍,如若不然,即便只是受了惊吓那也是使不得的。”
“再有半个时辰,陛下便亲自过来问审。”蔡莲寅依旧木然一张脸,“还望桢小仪简言意赅,切莫耽误了时辰。”
曹凝君好容易得了蔡莲寅的容许,这才提着裙裾,小心翼翼踩过低溅的水花,廊檐上悬着一道淅淅沥沥的雨帘。将伞柄收了交予晓暮,见颜舜华的贴身宫女抱琴此时还在一旁低声规劝着,脚步有过一瞬的微滞,到底还是上前:“天寒地冻的,娘娘仔细着身子要紧。”其实她这话的分量一点也不及抱琴所言,颜舜华却将半边臂倚在她掌心,由着她扶进殿内去了。
待抱琴阖上门扇,颜舜华冻得发青一双手紧紧地裹在汤婆子上,唇齿间打起颤来,方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