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威仪已经荡然无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曹凝君屈着膝替她揉起腿来,手上一分劲也不敢使,比起赵芜的手艺可谓是差之分毫,谬之千里,颜舜华这样想,眼下却也不是为这个计较的时候。
不曾想曹凝君敛眉顺眼,说得话却不甚悦耳:“可是赵婕妤将这些事抖出去——”
她这话才开了口,万籁俱寂的殿内陡然“啪——”一声,曹凝君半边面颊上已经泛起了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印,不一会儿便肿得很高,抬着眼的眸光里尽是诧异与不甘,到底还是将头埋得更低。
颜舜华瞧得一清二楚,末了唇角竟染上了一抹讥笑,也不知是在笑谁:“以前本宫只知晓即便是一条落魄的狗,隔三差五给它根骨头,那也是养得熟的,多少也会朝你摇摇尾巴讨个喜。”指尖轻佻,安慰似的有一下没一下抚在曹凝君鬓上,动作轻柔,“她偏要去做那狗彘不若的腌臜事儿,人又如何拦得住那些个狼心狗肺的孽畜呢。”
“娘娘所言极是。”曹凝君阖上眼,将泪花都逼回去,其实这巴掌她挨得倒不疼,只因依稀间想起那时候在流韵轩,笑骂都任由颜舜华的自己,一时间心里头愈发不是个滋味。
“替本宫去寿合宫报个信儿,这桩事情倘若办得漂亮,”颜舜华这才不疾不徐收回手,自顾自整了整衣襟,轻描淡写告诉膝下人,“本宫抬你做正三品婕妤的能耐还是有的。”俯低着身子往前欺了欺,扼住曹凝君的下颔,迫使人仰着脖颈望着自己,将她眼底的yù_wàng瞧得一览无遗,心满意足地笑了,“管教襄姬往后都跪你。”
曹凝君从长信宫出来的时候,还有几分浑浑噩噩,冷不丁雪打进衣襟里,她直打了个激灵,连带着面上的红肿都消散许多,因她眼下不过是小仪的位分,依着规矩并不能乘辇,索性她脚下迈着碎步,身上还暖和一些,直到寿合宫请见的时候,罗袜鞋履已经湿了大半,黏搭在脚上,十分不好受,碍于觐见崇熙太后,她也不好吱声。
崇熙太后病中坐起听了曹凝君一番转述,纵然是起身更衣往长信宫走了一遭,奈何回天乏术。将近子时的时候,建安帝晓谕六宫的圣旨终于下来,正二品娴昭仪贬为从二品贵姬,并且褫夺封号,即日起幽禁于长信宫,而协理六宫之权,往后则还要劳烦崇熙太后和内侍监一并执掌。
古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初六这一日辰时刚过,宫外便传来消息,说是穆王府的小世子因舟车劳顿害了疟疾,已经折腾了大半夜,不仅请了京都济世堂坐诊的曹英帆去府上瞧了,还遣人来宫里请了乌泱泱一干太医。彼时燕怀瑾正同徐杳用罢膳,二人兀自接了茶盏漱口,一面听蔡莲寅将小世子的病情一一道来,末了还添了一句穆王为此很是潦倒。
徐杳听罢倒是蹙了蹙眉,难免也生出些悲悯来:“好歹小世子也唤您一声皇叔,虽说自幼与宫里不甚亲近,到底也入了皇家玉碟,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此乃五常之道。”见他面容依旧一派风轻云淡,她索性也直言不讳道,“您这样刻薄寡恩,真正儿是教人望尘莫及。”
她这话甫一出口,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蔡莲寅都攒紧了眉头,再打量起燕怀瑾的神色,与适才还是一般无二,只将她这话充耳不闻一般。
徐杳一时间连肩也耸拉下去几分,十分懈怠地倚在椅背上,愈发肆无忌惮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一抹灵动之色:“可见妾在您这里,要学的地方还多得好。”
十足十恭维的口吻,面上却尽是不屑一顾的神情。
燕怀瑾半边臂膀虚枕在案上,自顾自摩挲着指腹,半晌未语,良久才沉着声儿吩咐道:“命人备马车,朕去穆王府瞧一瞧小世子。”眼瞧着蔡莲寅领了命躬身屏退出去,他这才轻飘飘吐出一句,“省得你再同朕犟,偏要学什么刻薄寡恩。”
徐杳当即便嗤之以鼻:“您若当真不想去,又岂是妾一句话能左右的?”
“当着蔡莲寅的面,说朕刻薄寡恩的,你还是头一个。”索性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捞,揽着她的腰倚坐在膝上,“杳杳,你说说看,朕该怎么罚你?”
徐杳一时反应不及,顺势便攀上他的脖颈,“妾斗胆呀。”燕怀瑾的指尖几乎是顺着她的脊背骨游移上去,惹得她浑身都打了个颤,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虽然她心下并非这样想:“往后可再不敢了。”
未时的时候,宫道上一阵熙熙攘攘,宫人们四下攒动,奔走相告,去各宫通了信,原是落英榭的襄姬要在倚梅园邀人赏梅,除却长信宫面壁思过的那位,徐眉黛本也想抱病不出,转念眼前浮出照哥儿一张脸,便作罢了。
众人掐着时辰都来了倚梅园,因年初洋洋洒洒的一场雪,今儿天际才放晴,宫檐梢头四处还积着雪,宫道上一概是有宫人打理的,好歹还能清出一条道来,到了倚梅园却大有不同,银装素裹里衬着红梅,地上仿佛铺着一层雪毡子似的,不足以教人陷了鞋履,踩上去却也是软绒绒的,隆冬的太阳似乎也畏冷一些,只在薄云里透出几缕光来。
待在宫里头,数九寒天,冰封雪地的景,大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