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英华的“逐徒令”在此时此刻并未能给乔竹酒掀起太多心理波动,一方面经由昨夜之事,他已经彻底对这个青苍派失去了信心,另一方面回想起自己习武的初衷,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早在陶安村时就得到了,再也无需呆在青苍派任人摆布。
可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跟褚英华说清楚,即便是离开,也不是他乔竹酒对不起青苍派,而是青苍派里的人不肯留他!
“师父。”
“既然当初我拜你为师,在离开青苍派之前,这声师父我还是要叫的。”
“你说我选了一柄有违青苍剑法之理的重剑不对,那你可知我为何选择它?你说我只知道挥剑奔跑,那你可知我到底想不想早些学上一招半式去雪当日之耻?你还说我去陶安村一呆就是两年多,那你可知,当初我有多么想留在青苍派习武练剑?恐怕这些事情,你这位当师父的一概不知吧?”
听着乔竹酒一言不合就要脱离青苍派的语气,褚英华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小瞧了眼前这位“不求上进”的最小弟子,而后他才认认真真上下打量起乔竹酒来。
比整日泡在秘法香浴中的绝代女子还要娇嫩白皙的皮肤,随着年岁增长而愈发有棱有角的五官,挺拔而不显一丝低俯的身姿,手持四尺重剑,配上一袭青衫,倒也的确有那江湖高手的味道流溢而出。
褚英华认为,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乔竹酒那双眼睛,曾经他扫过后者时,仅仅是觉得他眼睛比常人要亮上一些,但今时今日仔细盯瞧他发觉,乔竹酒的眼睛不是一般的晶亮澄澈,这对眼睛,仿佛要比三四岁的孩童更充满了对天下万物的新奇与喜爱。
而且褚英华看得出来,乔竹酒之事,应该是有他不清楚的隐秘在内。
“策儿。”
褚英华呼唤一声,心头微乱却打算死不承认的戚策恭敬上前道:“弟子在。”
“说说,竹酒方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褚英华眼睛死死盯着戚策的脸,给予其足够的压迫感问道。
戚策强自镇定心境,回道:“师父,选剑这种事都是弟子们自行为之,哪里说的上有什么隐情,至于挥剑奔跑一事,其实确实是有弟子的一些建议在内,因为我觉得小师弟入门练武较晚,身子骨不够硬朗灵活,所以打算先让其磨练体魄,而当初前往陶安村常住,那是小师弟自己要求的,跟旁人可没什么关系。”
一共三点,戚策仅仅承认了其中第二点,而这第二点给出的理由,也让褚英华找不出什么毛病来,接着他又把视线放在乔竹酒身上,问道:“你还要说点什么吗?”
“不说了。”
令褚英华诧异的是,他原以为乔竹酒会涨红了脸好好跟戚策说道说道,可没想到他给出的答案居然是简简单单的——不说了。
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又或者是自觉理亏,说不出什么花儿来了?
“那也就是说,戚策所言种种皆为事实?”
“不是。”
褚英华又问,乔竹酒却摇了摇头。
见状,本就怕麻烦的褚英华眉头皱的更深,正欲不耐的把乔竹酒赶出门去,后者适时言道:“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知道,凭我的身份地位,说了以后你信与不信暂且不论,即便你信了,结果会是如何?最多便是我可以不被逐出青苍派而已,戚策压根不会受到多重的责罚,不是么?”
乔竹酒言语之中已经开始直呼戚策姓名了,这种不敬,在师门里尤为忌讳,就算褚英华不如何拘泥于这种小节,他也是听着有些刺耳。“你还未脱离青苍派,所以戚策仍旧是你的大师兄,你当守礼数。此外,过往之事不论如何全部作罢,今日暂且让你再多休息一天,明早务必随众师兄晨练,否则的话,你便就此离去吧。”
“师父!”
一听褚英华“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么轻易就饶过了乔竹酒,戚策立马不乐意了,张口就要以“师门规矩为重”之类的说词让褚英华改变主意,可褚英华理都不理,抬起屁股就要离去。
实际上,褚英华改变主意留下乔竹酒的原因在于,他心底了解自己这群弟子们都有着什么样的脾气秉性,而且乔竹酒立于自己面前讲话时的条理清晰、不慌不躁,更为让褚英华欣赏。
然而就在褚英华转身的刹那,乔竹酒忽然说道:“等等。”
回首相望,褚英华一脸不解之色,这时乔竹酒把剑扛在肩膀上,往自己怀里掏了掏,接着猛然朝褚英华甩出一把“暗器”。
众人惊呼,褚英华却不慌乱,抬手接下“暗器”,摊手一瞧,竟是六块碎银。
“这是何意?”褚英华问道。
乔竹酒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重剑,又瞧向褚英华解释道:“这六两银子,算是我买下这柄重剑了,以后乔竹酒和青苍派,再无关系。”
言罢,乔竹酒抬脚就走,戚策自是不愿就这么让他毫发无损的离去,当即便拔剑而出,想要让乔竹酒留下点什么。
褚英华脚步轻移,拦住戚策动作,在后者愤懑的眼神中问道:“你可知你手上那柄剑的来历?若他老人家以后找我讨要,我当如何?”
乔竹酒停住脚步,侧过脸来说道:“老头子说了,剑送我,还有,陶安村里他那块地,还你。”
褚英华沉默无言,眼睁睁看着乔竹酒一步一步踏上石阶,往院门口走去。
来到大门口处,乔竹酒再次停步,转身一拍脑门自语道:“差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