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
“啊?”荆楚回过魂来,一看是头戴乌纱帽、一身大红判官服的宁采臣。
自从神庭抡才大典之后,宁采臣便一直跟随自己,当了如今的文判官。他正在自己左下小声地提醒自己。
荆楚发现自己此刻正在城隍衙门中升堂,公案两侧文判官宁采臣端坐在左,本应站立在右的武判官燕赤霞回真武大帝处修炼去了,已有半年未归。往下分别左右日游神、夜游神、八皂隶,分两列排开,神色肃穆,此时都偷偷拿眼看向自己。
公堂下正站着一个书生,衣冠不整,倒像宁采臣当年爬完万仞山的模样;长得倒是方正,只是那一双眼睛瞪着自己像有火似的。
见情况不对,荆楚才明白过来,自己刚刚竟然在公堂之上走神了,连忙咳嗽两声掩饰过去。
荆楚从容端正官威,向堂下喝道:“堂下何人,所状何事,给本神仔细说来。”
荆楚这一问完,发现又不对了。那人听了自己的问话,立马露出一脸悲愤,眼里的怒火有增无减。
那人咬牙切齿地道:“草民席方平见过城隍大人。草民状告东安县城隍贪赃枉法、颠倒黑白、糟践人命、强娶民女。”
“可有凭证?”荆楚问出这句话之后又发现不对了,堂下的鬼差连带宁采臣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在说:“城隍爷您真会玩!”
席方平的双手都颤抖了,显然内心很不平静,但还是一字一顿地道:“有!东安县城隍强拘我老父魂魄,我父此时就被收押在东安枉死城的冤狱中;又强掳我亲姊为妻,日夜羁縻在他那藏污纳垢的官衙中。日前见我妻子貌美,又欲强抢,幸而我妻身有道术才不至于让这等凶徒恶棍有机可乘。”
荆楚一听,手中惊堂木拍得震天响,怒道:“该杀!书生你且安坐,待我修书一封直达东岳神庭,参他一本,定叫他往十八层地狱走上一遭。”
荆楚说得大义凛然,酣畅淋漓,但是公堂之上却是鸦雀无声,连应和的声音都没。荆楚发现自己又尴尬了。
过了有几个呼吸,宁采臣实在受不得这诡异的气氛,冲一众鬼差摆了摆手道:“退堂,明日再审。”
一干差役如蒙大赦,提溜起挣扎呼喊的席方平逃也似的快速离开了公堂。
公堂之上只剩下了荆楚与宁采臣两人。荆楚摘下官帽,随手丢在了公案之上,对欲言又止的宁采臣道:“说说吧,刚才是怎么回事?”
宁采臣哭笑不得:“我的大老爷,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荆楚认真地道:“我是真不知啊。”
宁采臣一脸古怪,拉起荆楚衣袖就往后堂走,嘴上说:“你跟我来。”
宁采臣拽着荆楚,沿着回廊,穿过两个月门,来到了一间厢房前。宁采臣指着厢房的门闩上的符咒道:“你打开看看。”
荆楚见那符咒眼熟得很,也不问怎么解,像是演练过了许多次一样,自然而然地上前去轻易地撕了下来。
宁采臣又道:“推门进去。”
荆楚依言推开门,抬脚迈了进去。房中一片狼藉,桌椅倾侧,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晶莹珍珠。往左右一看,看见右侧设着一张床榻,其上的连珠帐断裂大半,想来这就是珍珠原本该在的地方。
“欸,”荆楚发现那床上竟然伏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却是一个钗发散乱、衣不蔽体的女人。虽然只是粗略一看又是趴伏在床上,但那裸露在空气中的曼妙姿态、莹莹然若有光的肌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荆楚这是一个绝色美人。一时间荆楚竟有些妒忌那些残破的衣物了。
鬼使神差地,荆楚竟走上前去,将那昏睡中的女人散乱头发梳笼到一旁,露出她艳丽无双的侧脸。不美的是这样一张俏脸上却布满了泪痕,即便是在昏睡中也有抹不掉的忧伤。
荆楚此时的手正好放在了她的后背上,触碰着她裸露肌肤。有一个急切的声音开始在荆楚的心里狂喊:“看一眼,就看一眼。”一股原始的火焰一下子在荆楚体内点燃,不断地催促他将女子翻转过来,好好地看看她。
就在荆楚要进一步动作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在门外传来。
荆楚鼓起最后的勇气跑了出去,重重地关上了门,随后像耗尽了力气一样颓然地瘫坐在门边上。
“想起来了?”宁采臣好整以暇地问道。
零零碎碎的记忆,一点点汇聚起来,织成了事件的始末。
荆楚做这东安县城隍也有三年余,在燕赤霞和宁采臣两人的帮助下,虽然没有什么突出政绩,但也犯下什么过错。
可就在半月前发生了变化。那时东安县死了个羊姓的大户,因平日里为富不仁,死后被鬼差拘来枉死城受审。没想到他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光明正大地在公堂上和荆楚这城隍爷讲起了价码。说只要把那邻居也抓到阴间和他一起受刑,他愿意把自己在东安县一半的资产都给荆楚。如果荆楚是死后成神的话,这些肯定一笑而过,再给他加个几十年的刑罚。但荆楚不是啊,他是肉身封神,在东安县还有个住处呢。就是破了点,才几间土坯房。
所以荆楚一时鬼迷心窍就应了下来。为保万无一失,还亲自上门干了鬼差的活儿,将阳寿未尽的席父拘到枉死城中来,丢在了冤狱中。那房中的女人就是在去席方平家中时看到的,当时惊为天人,犯浑之下想到一不做二不休就把那女人也抓回了城隍衙门。当晚就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