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的一天,再爱的人也有忘却的一天。“即便是勉强来了,那也是冲着公主的面子,何必呢?委屈人家一辈子。”
青青面带愠怒,挑起眉头,冷哼道:“是吗?我倒是忘了,赵大人是个认死理的,认准了一个,便非得等到不可,瞧瞧,这会子就等着驸马爷西归,娶他窝在心肝里疼着的小妾呢!”
赵四扬皱起眉来,那刀锋一般的眉拧在一处,下面一双星子似的眼,越发好看起来。青青有些走神,突然想起横逸逗她时说得混账话,“姐姐生气起来可是别有一番风韵,好看的紧。让人不由得就爱惹你生气。”时下,青青觉着这话也不是全然胡扯,她瞧着赵四扬的模样,恰是应正了这句。
青青全然忘了生气,本以为他怒在她刻薄白香,不料却听赵四扬秉着教训似的口吻说道:“公主即便是金枝玉叶,也不可如此诋毁左驸马。”
青青一时怒极,只冷冷睨着他,看得赵四扬避开脸去,才开口道:“本宫诋毁他又如何?是他来治本宫的罪,还是你赵四扬呢?”
“还有……那日本宫的秘密都教你听了去,你说,该如何呢……”
赵四扬一愣,随即又了然道:“赵四扬的命,任谁都可以拿去,只要公主有这个本事。”
“噢?好大的口气。当真吓坏了本宫呢!”青青眯起眼,怒极反笑,“且不说这个,赵大人还记得在西陵,是哪只手碰过我么!”
“臣下斗胆,愿废了这双手,以全公主名节。”
赵四扬抬头,坦然与她对视。
这番,竟是青青率先败下阵来,脱口而出便是:“好啊,你废,我瞧着呢!”
赵四扬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起身了,青青以为,他眼中若有什么,那定是浓重的厌恶,然而他取了刀再抬头,却遇上一双默然平和的眼睛,教她心头一紧,当真后悔,为逞一时口快,将自己逼得进退维谷。
再看他,“噌”地一声长刀出鞘,刀光映着他俊俏脸庞,又是分外妖娆。
他往里退了几步,嘱咐青青:“公主站远一些,当心血。”
青青被他这举动吓得一愣,片刻回过神来,却见他已经扬刀欲下,青青抬手便将手边的茶盏掷过去,幸而离得不远,那茶盏恰好砸在赵四扬头上,继而清脆落地,片片碎。
青青气得发抖,赵四扬却不解地望着她,她终于觉得无力,“你真下得了手?这一刀下去,多半就得要了你的命。你可真是怪,我要你的命不肯,偏要这样变着法子折腾自己。”
赵四扬放下刀,正色道:“臣下听了公主的事,自会守口如瓶,且非臣自愿,罪不至死。然而臣下确实逾越了,这双手,应当任凭公主处置。”
青青分不清楚,他究竟是料定了她下不了狠心,还是当真如此石头一般顽固不化。
“赵四扬,你可真教人讨厌!”
“那……公主还要废了臣下的手么?”
青青瞪着他,恨恨道:“怎么不要?倒不是现在,你等着,本宫总得教人将你那双手一截一截切下来,足足砍上三百六十刀,用钝刀,请最好的行刑师傅,教你也尝一尝凌迟的滋味。”
青青撂下狠话,赵四扬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神色也松缓下来,隐约间,唇角仿佛还挂着笑,却低着头,不教青青瞧见。口中仍是一派正气:“臣下恭候公主大驾。”
青青一拂袖子,唤了萍儿嘉宝,起身欲走,赵四扬放了刀,上前来送,“赵四扬恭送殿下。”
临出门,青青却又回头,转了笑脸,问:“大人可有话要捎带给府里的人?”
赵四扬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语句,却又听他说:“不敢劳烦公主。”
青青狠狠瞪他一眼,终是转身去了,一口气堵在胸口,她倒是狠狠踩着随行仆役的背才上了马车。
车夫一扬鞭子,马抬前足,盖着黄毡子的马车便咕噜噜往前碾。
破陋小屋前,听见赵四扬含笑轻叹,“小姑娘……”
青青坐在马车里,抬手便掷了萍儿递上来的暖手帕子。“什么东西!”
萍儿换了条帕子,又捧过来,“公主跟那石头似的人见个什么气,您气坏了身子,他怕还是什么都闹不明白呢。”
青青咬牙,恨恨道:“关一斋说得好,真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萍儿劝道:“要说这样的人,也不是全然不好。最起码认定了便不改,忠心耿耿不是?他日开了窍,定是服服帖帖千依百顺的。”
青青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萍儿,直到她自觉失言,噗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奴婢该死。”
青青疑道:“你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萍儿道:“奴婢多嘴,请公主责罚。”
一小段沉默,青青又道,“你起来罢。”
萍儿忙谢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不,不是。”青青摆摆手,脸上突然有了笑容,“你不说,我倒还没想到这一层,如今你这一题点,倒是有些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