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心,冷硬下令道:“不要让我在口舌上浪费时间。这是命令!”
关无绝曾经也是鬼门的阴鬼出身,自然知道,对阴鬼来说命令重过于一切。
果然,五只阴鬼闻言大恸,却也只能含泪叩首领命,留下一句“护法保重”,纷纷自行隐去身影。
转眼间,四周已经无人。
关无绝不再耽搁时间,将余下的酒水喝干了,酒囊随扔掉,“驾”地一声再次催马。
夜更深,寒气越来越重。
接下来的一路关无绝果真没有再停过马,饶是如此,方才在荒林里那仅片刻的歇息,也使得刺客们再次贴近,又是一番苦战才得以走脱。
这样疯狂的骑行和交战,每分每秒都要流失大量的气力、鲜血与意志。
内伤在身,关无绝开始间断地咳血。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膜传来呼啸的风声、自己杂乱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声,而伤处的痛觉已经开始麻木了。
他清晰地感觉到意识在一点点被消磨,死亡正稳步向他逼来,只有一个念头反而越来越清晰。
还不可以死。
他还不可以死在这里。
……
黎明时分。
天色将白未白之际,最是寒冷彻骨。
赤川的激流依旧殷红。黑压压的神烈山高耸入云,望不到顶。
红鬃烈马终于转上蜿蜒的山路。
马蹄狂乱地踏过碎石,踩碎山间不融化的积雪,向着息风城的方向奔驰不停。
神驹汗流浃背,口鼻吃力地喷吐着热气。它的身上多了几道伤口,虽然速度依然如风如电,却明显已经渐渐开始力不从心。
关无绝气若游丝地伏在流火背上,紧紧闭着双眼,脸色白的吓人。心口的起伏几近无有,看着竟似已经昏过去了。
从昨日下午到次日破晓,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流火跃上一处陡峭的险路,一侧是盘虬的老树,另一侧却是危险的断崖。
就在这时,后方再一次出现了那一群阴魂不散的黑影。
距离烛阴教已经很近,这些刺客却依然穷追不舍!
拿弩的刺客们,再次架上了箭。
他们的眼神是一般无二的冰冷,将目标齐齐对准了前方的马儿。
瞬息间,又是一轮万箭齐发!
冰冷的箭矢在黎明划破锐利的响声,如一场盛大而可怖的暴雨,袭向不远处那虚弱濒死地伏在马背上,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哪怕仅挣动一下的人。
千钧一发,必死之局。
然而就在下一刻,关无绝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他还不可以死在这里!
仿佛是在什么执念的支撑之下,披星戴月再次出鞘,四方护法转腰回身,双剑向正反两面斜挥,硬是以大开大阖的招式挡下了大部分的箭袭。
然而,终究已是人疲马倦,力不能继。
嗖!
一支冷箭划过流火的后腿,溅起一线刺眼鲜血,在山路上疾驰的红鬃马顿时侧仰摔倒!
关无绝被掀翻出去。幸而他反应的快,一撑就势在地上一滚便半跪起来,抬头却见失蹄的爱马哀鸣一声,同碎石一起滑下了山崖!
关无绝霎时心如刀绞,猛地吐出一口血,“火儿!!”
刺客们一拥而上,好几把利刃接连往护法头上劈来。关无绝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他将双剑交叉往上一架,顿时好几股劲道接连撞上刃锋,狂暴的内力一冲脏腑,唇畔又涌出一股鲜血。
崖下传来马儿焦急高亢的鸣声。
关无绝侧眼一看,松了口气。
不幸的万幸是崖坡不高,流火又非凡驹,跌滑下去后很快抖动着身上泥土,拖着受伤的后腿站了起来。
然而山崖虽然不高却颇为陡峭,又积了些碎冰,受伤的马儿无法跃上,只能望着处境愈加危险的主人嘶鸣不止。
关无绝定一定神,拼尽全力将双剑一震。
披星戴月发出一声清亮的铮鸣,那些刺客们架在双剑上的武器顿时力道被迫一松!
四方护法看准时,仗剑直直向前一刺,叮叮几声兵刃相击声过后。他已然从一个奇诡的角度,自几人的合围之穿了出去。
然而这样一来,崖下的流火却暴露在了刺客们的视线之内。如果他们此时再放暗器,没有关无绝的格挡,流火只会被穿成刺猬。
“火儿……快走!”
关无绝不忍看爱马送死,扬折了一根树枝,猛地振臂掷出,啪的一声打在流火身前。
马儿顿时受惊,不安地鸣叫了几声,终于扬蹄自崖下小路而去。
见关无绝失了坐骑,刺客们对视一眼,不再费心理会流火,转而纷纷亮出了利刃。
很快,近百名黑衣刺客已经聚齐在这崎岖不平的山路间,成一个更大,更严密的包围圈。
关无绝无力地扯了扯唇角,艰难地抬眼望向息风城的方向。
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
息风城的轮廓……还看不见。
教主……
关无绝知道这里距离息风城已经很近了,如果马匹未失,只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能进入烛火卫视察的范围之内。
然而就是这么一小段路程,如今却显得那样地漫长,连多迈近一步都是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