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来的风暴当真有毁天灭地之能,明离纵有情殇护体,也是身不由主,随风飘荡,只觉狂风宛如利刃,以庖丁解牛之势,将他全身骨骼拆得粉碎,灵魂拉得支离。
在他有生之年,这种撕裂般的痛苦仅只一次,而过往每次的打击也未必比这次来得轻松,不过此时的他心中已经有了牵挂,有了拼尽一生也要保护的人儿,如此他的生命便有了重量,便有了为之生,为之死的理由……
明离感觉在自己的意识陨灭之前,是抱着她的,而今这种拥抱的感觉依旧不变,不过已经调换了位置,但觉一种熟悉的温暖填满胸臆,隐隐得听见了她的哭泣,她口中喃喃的言辞,似呼唤着自己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周围是成堆的白骨,柳似水静静的坐在中央,紧拥怀中的人儿,目光死灰,神情痴傻,嘴角边或时露出微笑,却显得是那样的诡异,那样的不自然。
突然,有人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那本来应该已经成为冰冷尸体的他,竟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边也有笑意,却很是苦涩,随后他站起身,将她拥入怀中。
“啊!”她猝然惊醒,抬头看见了他,看见了他眼角眉梢间流露出那熟悉的温柔,又惊又喜,却是怒道:“你……果然在骗我……”却紧紧抱住他,痛哭流涕。
明离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得听着她哭泣,直到哭声渐止,才微笑道:“看来咱们一时半活是真的出不去,不如就此回山洞吧。”说着将她抱起,向来路走去。
柳似水平静下来,才觉自己方才未免太傻,何必深究他是欺骗,还是真的起死回生,何不就这般静静得倦在他怀里,默默的享受这无比的温柔和甜美?
回到山洞,柳似水已经熟睡,明离脱去外衣,找到洞穴以里,干净的所在,厚厚得铺上一层,扶她躺好,因为外衣宽大,柳始水躺上去后尚有许多空余,便在她外身再裹上一层,而自己则睡在洞口,为她挡去夜风。他这次在生死边缘转了一圈回来,劳累之极,一躺下便即睡着。
以后两人便在此地住下,三天的干粮自然很快告謦,便以水潭中鱼类为食,水潭虽浅,鱼儿却多,如此将就着过了半年之久,不过水潭鱼量终是有限,且柳似水身孕以大,肚腹凸成一个小皮球,食量更是往日的两倍以上,此消彼长,明离平日张罗饮食,便很是犯难。
这半年来他们自然是试过许多法子逃生,也几次重造木鸟,甚至以死人骸骨做材料,却没有一次能够成功逃生,究起原因,还在那阵怪风作祟,只要木鸟升空二十丈左右,那怪风立刻来找麻烦,当真是阴魂不散,即便木鸟动力再足,也是险些几次机毁人亡。
这一日明离出门前说要多捕些鱼给柳似水补身子,但回来后竟比往日还少,而且尽是小鱼,柳似水自明其中缘故,是以一餐下来,饭量本能上的减少许多,甚至不到平日的一半。
明离看在眼里,难受之极,猛然起身,咬牙道:“我再去找出口!”
他还未走出洞口,便给柳似水抱住了,只听她啜泣道:“明哥哥,算了吧,生死有命,若老天爷真要咱们困死在这里,那也是无法可想的!”
“老天爷算个鸟!”明离指天骂道:“他要亡我,我偏偏不让他亡!”挣开柳似水,纵身跳下山壁。
柳似水痴痴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摸肚腹,苦笑道:“孩子,你看见了吗?他就是你的爹爹……”
到了黄昏时分,明离回来了,见到妻子,只是笑了笑,便软倒在地。
柳似水见他衣衫破碎,浑身没一处肌肤是完好的,血肉模糊,再瞧那伤口,却是密密麻麻,纤细如发,像是被某个绝顶高手以细剑所伤,料想定是怪风所致。
柳似水欲哭无泪,唯一能做的只有将他拥入怀中,用温柔去愈他那伤痕累累的身心!
次日醒转,怀中丈夫已然不见,柳似水自然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便安心留下来等候,到得午后时分,他回来了,手中多了几条死鱼,伤势自然不轻,然而下午坚持还要去,柳似水没有留他,因为她知道根本留不住他,惟有叮嘱他小心在意之类的话,便放他去了。
如此一日复一日,转眼半个月过去,深渊里的食物已然告謦,惟靠淡水聊解生计,可又能支持多久,眼看柳似水肚子是越来越大,身体也愈加虚弱,明离急得都快疯了,狂怒之下,持了情殇剑勇斗怪风,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之后,他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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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病,不是高烧难退,便是昏迷不醒,更兼数日无米粒下肚,脸色青白,几不似人。柳似水眼睁睁看着他日渐虚弱,而自己除了以泪洗脸,却是毫无办法,心中生出了个绝望的念头:“咱们一家三口都死在这里好了。”此念一动,心中反是坦然,侧头枕着他宽厚的胸膛上,闻到那浓厚的男子气息,心底涌起一股温暖,不久便睡着。
明离却是噩梦不断,好不容易醒过来,然而才出虎口又入狼窝,那可怕的饥饿感悄然而至,只觉肚里咕咕直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头晕目眩,昏乱间感觉怀中有一物,伸手摸去,大有肉质感,不由心中狂喜,也不管那是什么物事,只想狠狠咬上一口,已解那可怕的饥饿。
突然,口下“美食”竟发出一声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