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歌青轻轻掂了下手中的书册,叹息般轻声道,“满书皆是情,焉能不贵重?”
沈琼华嗯了一声,“这两人说起情话来可真是动听。”
“我从前读史,每每看到季将军的夫人因了难产而早逝便觉遗憾,”祝归时瞧着眼前的情诗满书道,“想他经年辗转战场厮杀,看遍腥红,心里定是不轻松,若是身边有个有情人陪着总会好些。如今知得确是有这样一位事事放他在心上的人,心中不知怎的,却更是难过了。”
字尾语音散去,无人应话,连着各人吐息声都轻了几分,室内便复又静然下去,却是连着纸张翻动的声响也没有了。
沈琼华忽地转眼看着温言,“你喜欢情诗情话么?我学来说给你听。”
温言不曾看他,却是抬手精准地覆上他的脸颊,掐住捏了捏。沈琼华咕哝着坐回原处,翻开了祝归时换给他的那本书。
室内先前的郁郁因此冲散许多,各人便也安了心绪,坐回去继续翻着漫漫书籍。
不多时便听得了沈琼华低低轻轻的笑声,祝归时翻着手上书册,笑着回问道,“是不是挺有意思?”
“恩,”沈琼华应着,“钟前辈这一生,真是妙得很。”
若是他那与季将军相见一面的祈愿也实现了便更好了。
这般想着,手上的动作便慢了慢。翻过一页,纸上墨字墨画一入眼,沈琼华身上一僵,下一瞬立时心间狂跳,惊呼梗在喉间,却是生生压了下去。不过片刻他便有些受不住,微微张了口缓着随了心间急跳而来的促急吐息。
温言只觉怀中的身体先是一僵,之后竟微微发起抖来,将人揽紧了些,温声问道,“冷了?”
沈琼华闭了闭眼,心绪大乱之下不敢回温言的话,生怕一旁的慕歌青与祝归时觉察了什么,只向着温言的怀中缩了缩。
四人进了庄门时,面上强装不信,即使是漏洞百出的理由也找了个遍,然而各人虽抱侥幸,心中却已不再奢望还魂珠。
翻检书册,想的便是纵使没了还魂珠,依着钟景云精绝的歧黄之术,许是有着其他法子可医得温澈也未可知,故而将每本书册都看得很是仔细。夜间熬读最是累人,加之日间四人也未曾停歇,到得此时,便俱皆有些困倦。
慕歌青轻手拿了祝归时手中欲掉不掉的书,稍稍前移,肩上便抵托住了祝归时点个不住的头。祝归时动了动,身体偎进慕歌青怀中,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沉了些。
沈琼华望过去一眼,忽地看住温言道,“阿言,我坐的腿痛,我们出去走走,行么?”
“先起来。”
温言立时扶他起身,直觉是此地寒凉,冻了沈琼华的腿,正要俯身给他揉一揉,沈琼华却是拉着他的手,眸中隐隐见得几分焦焦急切,“只是坐久了而已,走上一走就会好了的,我们出去走走吧,好么?”
温言凝望进他的眸子里,半晌应了声“好”。
慕歌青对着沈琼华笑了笑。
沈琼华心中哀哀叹了一声,“并非为了你啊,慕歌青。”当下内里的愧疚之意更浓,愈加手足无措起来。
温言揽紧了沈琼华,缓步。沈琼华呼吸放得轻之又轻,紧紧攥着温言的小臂,不发一声地带着人胡乱走了许久,才寻了一处水榭停下。
沈琼华松了力,心间稍稍轻松了些,扶着双膝狠狠喘了喘。
方才沈琼华满眼急切,温言便知他是瞧着了什么事引了不安,当下用了几分力度将人拉起身拥进怀里,掌心蕴着热在沈琼华背上拍了拍,哄他道,“我在呢,什么也别怕。”
沈琼华一张脸埋在温言的颈窝,音色透着闷,“阿言,这可怎么办?”
“瞧着什么了?”
沈琼华离了温言的怀抱,探手在自己怀里掏了掏,将祝归时先前换给他的那本书递给了温言。
温言掌上托着这本记了妙趣诸事的书,不知这样的一本书里能有什么值得沈琼华这般大惊失色,脑中灵光乍现,温言心上一颤,“还魂珠么?”
拿着火折子正燃亮水榭灯盏的沈琼华嗯了一声,静了静又道,“是,也不是。”说着,几步过去,小心地将书翻到了记着还魂珠的那一页上——
“不知何人天马行空,想常人之不敢想——我数月研琢,不过是治愈了双腿,他却道我得了起死回生之法,此言后得江湖尽知。待三月入扬州之时,已有了‘还魂珠’一说。我笑了又笑,却觉关乎生死一事,当应慎重,便托承言于江湖志中澄清,他却恶趣横生,直言不管。辗转奔波一月,无人信还魂一事是为虚妄,无奈只得将此医法封于金珠之中配与钟氏佩,倒也是合了‘珠’之一字。”
温言深心中飘飘忽忽,一时想着还魂珠总算有了眉目,一时又冷然记起它无起死回生之能,先生大抵仍是救不得,手上捏住纸页的力度渐深,真气隐隐竟有了乱行经脉的征兆。
沈琼华眼见他的面色便知这人只瞧了字,当下抢了书,抖得哗啦作响,“阿言,瞧清楚些,快快,瞧清楚些!”
温言回了心神,一把握住沈琼华的腕子,稳住了眼前书页,依着沈琼华的话,细细瞧了书页上的墨画。
矫矫飞龙,口中含珠。
“怎么,”温言一怔,“有些眼熟。”
“是吧?”沈琼华应着,手上竟除了狐裘,开始解去衣带,转眼间便露了里衣出来。
温言一惊之下,即时扣住他的手,难得对他冷了脸色,语音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