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你发火啦。」
「总觉得……我做了很没礼貌的事情。感觉好象只是自顾自地大喊大叫,给附近邻居添麻烦而已。」
「那……虽然也是啦。不过生气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什么有礼貌的举动啦。」
将已站起的身躯再度沉入沙发中,穗高朝三和靠近了点。
「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
「我想你那样已经做得很好了。那家伙其实是希望医生对他发火吧?被骂的时候他好象挺高兴的样子。」
「……是这样吗?」
「我看起来是这样啦,那医生又怎么样呢?比起生气,还是用笑来带过会比较愉快吗?」
三和总算扬起脸,喃喃说着,「怎么讲呢……」,依然看向前方的双眼微微眯细,露出认真考虑的样子。
「我很怕跟别人不和。不管是打架或是争辩,这些事都很麻烦,所以希望尽可能避免,我可不想在工作以外的地方耗费精神啊。所以,不论对什么事都用笑来隐藏,让事情适当地过去。其实我已经习惯这样了,要说愉快的话或许是愉快也说不一定。」
「医生在诊疗的时候,明明就算搞错也不会用笑容蒙混过去啊。」
「这是理所当然的。」
「那个啊,医生在诊疗的时候看起来生动多了。」
对穗高的指责,三和小声的说了「或许是这样」之后也点点头。
「在帮患者看诊的时候虽然非常紧张,不过相对的也有种能自由伸展的心情……以前新城先生曾经说过不讨厌诊疗中的我,让我大吃一惊呢。」
「为什么?」
「我第一次被人这么说呀。」
三和缓缓转过头,看着穗高。即使他看来疲惫透顶,眼睛下有黑眼圈,穗高还是觉得那是张美丽的脸孔。
「我下定决心,在当牙医的期间不论遭到怎样的厌恶,都要采用自己能够接受的诊疗方式。这可以说是我的自尊……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退让的部分。不过也因为这样,我总是被患者们说成是『可怕的医生』、『感觉不好的医生』啊!」
「不过患者们还是都有过来看病啊,医生很受到患者的信赖呢。」
「那是因为我的技术还算不错吧。」
「我觉得不只是因为这样的关系。大家应该都是这么想的──觉得医生虽然可拍,但却是个好医生,是最会替病患着想的人。」
穗高可不是为了奉承三和才这么说的。
当他在等候室里与患者们闲聊时,好几次听到大家这么提到。一位中年男子笑着说:「一开始心想『这个混蛋』,但他却是个好医生啊!;「我硬是想做矫正的时候被医生骂了,那时候虽然生气,不过现在却觉得幸好没做呀!」这么说着的是一位年轻女生;还有一位老人家微笑提起,「我以为假牙原本就是咬不合的东西,医生却替我调整了好多次……我从来没被这么细心对待过啊……」
大家打从心底信赖着这位可怕的三和医生。
「……这样的话就好了。」
「平常的时候不用勉自己一定要笑mī_mī的,保持普通的样子就好啦。就像穿著白衣的时候一样,想说的话就说出来嘛。」
「不,那不是特别意识到才这样表现的……是穿上白衣的时候就会自动变成那样了,平常的话,一直都是现在这模样的。」
「总之,两边都是无意识的意思?」
「嗯,但现在我打算让两边都能尽量变得像一般人一样正常。」
这该怎么说呢……好厉害。
「可是像刚刚那样生气的话,就会变得好累……」
「不觉得好笑却还是陪笑的时候难道不会累吗?」
「我已经习惯了,因此倒没有这么辛苦,不过我常常会想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我有这种并不自然的自觉。」
「这是那个叫做双重人格的症状吗?」
「虽然与医学上的多重人格症不同,但是会给人种印象吧……不过新城先生你不会觉得累吗?虽然这样问很失礼,不过你是特别容易生气的人吧?一直发火,不是很辛苦吗?」
被三和反问,穗高突然说不出话来,的确也是会觉得累,或是陷入为什么要因为这种无聊的事而生气的自我厌恶里。
「啊……」
正当穗高吞吞吐吐时,三和噗嗤笑了,是个非常自然的笑容。
「啊啊,对不起,什么都没招待……我去泡咖啡好了。我……我的样子看起来很惨吧,头发也乱七八糟的,真不想让新城先生看到我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