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累极了,睁眼到三更天,夜色浓厚,也无眠入睡?
沉凉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像有东西堵着一般,怎样也不舒坦,喘不过气似的,脑子里总反反复复冒出很多以往的回忆,像梦又不似梦。
后来如何也睡不着了,沉凉掀开了被子,点亮烛火,莫名其妙拿出了纸墨,他总是记得容衍跟他说过,练字,往往就能把浮躁不安的心渐渐静下来。
这话,他一直默记心中,或说曾经以为不在意的言语举止,现在想来,竟然历历在目,没有落下一点。
当一张张洁净铺平的宣纸上被写满容衍的名字时,沉凉惊觉过来,一下慌了神,半响没落笔的墨汁凝聚在笔尖处,‘啪嗒’低落在纸上,染上了一圈黑印,平白脏了整张纸。
沉凉嗤笑,拿过那张纸就撕的粉碎,之后再无心情写任何字体,熄灭烛火独自爬上床。
直到五更天了,人依然是清醒着的,窗外仍旧不见微光,黑色一片。
到了第二日,没有任何关于容衍回府的消息传来,其实容衍在外也才两天,不算多的。
可是沉凉却觉得时间过的缓慢,无事可**,除了安阳偶尔来问候几句,他便发现府里再没有一个可以亲近的人,想想也觉得可笑。
日子接近了年末,府里总该是热闹的,不然怎会总有丝竹喧闹声从远处传来,也常常可见别的院子里下人们忙前忙后,张灯结彩的,若不是容衍没有回小楼,他想,小楼一定会是府里最热闹的地儿。
沉凉无所事事,于是出了房门在府中四处溜达,换做以前,总有一堆**不完的活,让人歇口气的机会都不给,如今,有大把的闲适时光呀,还觉得孤寂。
府里转悠着,到了热闹的地儿,别人见了你,也不拦,冲你冷冷一笑也算打了招呼。
是呀,谁拦你,有了容衍这道附身符,还怕什么呢。
不知不觉,步子迈进了梧桐苑,这里离小楼近,附近那个水榭小湖,站到那,望着一片结了冰的湖面,只觉得心里生寒,更加没趣,而梧桐苑里还有开的正盛的梅花,一朵朵,一簇簇,争相吐艳,给这样寒冷的日子里,也添了些生气。
可是,沉凉走进苑里,最先瞧见的,反而是枯枝成堆的梧桐,梧桐的叶子落光了,遥遥看去,一片缭乱的疏影,细细密密的**枝孤零零的伸展着,显得和他一样,孤单寂寥。
沉凉仰着脖颈,梦呓一般,“又要等来年了……”
他记得清楚,他曾经在这里问过容衍,你可知道梧桐的意蕴?
问着最后却没有让容衍作答了,他实在认为梧桐是令人感伤的植株,那时阳光正好,景色宜人,何必让这个破坏了雅致。
儿时,沉吴还没带他来到古府之前,是在一家私塾里打杂役,私塾里有位教书的夫子,他的夫人身子虚弱,时常大病不断,小病加身,终有一天,他夫人没熬过去,死在了深秋之时,夫子悲痛欲绝,失声痛哭,沉凉一直敬崇那位夫子,可是那时他太小,不懂夫子为何伤心。在他夫人下葬那天,夫子折了一株梧桐的枝条放进棺木里,沉凉匪夷所思,不得其解。
再后来,夫子遣散了一**杂役,从别口里听得,夫子之后不教书了,从了商。
其他零散的记忆倒不是很清晰了,唯独折梧桐的那段回忆一直在脑海中徘徊不去,可能是当初太过好奇,所以便记得深刻。
*** ***
天色的白,白的不透澈,总是掺杂着一层灰似的,这种灰白渐渐转为灰黑。
沉凉最终也来不及看梅花了,独自望着那些枯枝发了呆,一看就忘了时辰,总说美好的事物令人向往,殊不知,伤情的事物更令人缅怀。
远处没有银盘高挂,没有星光灿烂,出门时也没提灯,黑压压的小路只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声与近处的暗影,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总觉得心中不时冒出森森的寒意,好在近了小楼,有了闪烁的微光,窗棂里面的烛火跳动,隐约看清了前方的路。
可是,沉凉却在走近自己的屋子时,看见纸窗上勾勒了一抹窈窕的人影,心中突兀,分明是个女子在房里。
沉凉疑惑着推开了门,瞧见的是张多日不见的面庞,沉凉犹豫片刻,才慢慢喊道:“芍药姐。”
芍药就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茶杯,不知是才来,还是等待已久,在听见了沉凉回来的声音也不急躁,反是淡淡瞥眸,盯着沉凉看。
沉凉回望着芍药,心中顿时觉得芍药浑身上下所带给他的感觉与以往有所不同,从眼睛里就透出一股陌生的冷意,仿佛两个人是初次见面。
一时之间,沉凉没有再开口了,房里沉默少许,芍药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来靠近沉凉,“觉得很意外吗,是我这等你,并非公子。”
沉凉也觉得好笑,他并不认为容衍这时会突然造访,况且,容衍一旦回府,消息会立刻传遍,何须他来费神。
“是呀,觉得意外,十分想念的人就出现在我面前,我为何不惊喜?不意外?只是我这儿简陋,也无备茶水点心,怠慢了芍药姐也真是我的错。”沉凉幽幽开口回道。
芍药冷哼一声,面若冷霜,仿佛从前那个温婉可人的芍药早已消失殆尽,“不饶弯子了,我今日来是告诉你,这屋子你暂时不能居住在这了,每逢年节,依府中规矩,公子会去夫人那过年,小楼的人将会分配到各院户里帮忙,到明年初春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