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时寂静,他清楚地听见了厉从倾吐的每一个字,听见他向自己描述波士顿的天气、给他新买了暖和的围巾、还有,很想他。
于是他知道糖浆是被焦化了的,烧出了苦味。
他突然很想知道,厉从拨完电话会去做什么,是回家呢,还是沿着路边走走,不久之后就是圣诞节,露天的集市摆出来不少,去那些地方淘淘逛逛,说不定还能发现些什么有趣的玩意----然后他大概又会来这里呆上几分钟,向话绳对面的“自己”事无巨细地分享生活。
祝逢今没有忍住,在厉从走出那间小屋子的第一时间叫住了他。
不是惊愕,或者强撑着的从容,厉从的心绝不干燥,眼泪说了一切。
祝逢今凡夫俗子一个,从未想过有这样一个细腻又渐渐深邃的人,视自己为光芒,追逐着、不计后果地爱着自己。
命运未免也太过偏心,对他太过慷慨。
他在思索,想说的有千言万语,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厉从眉骨上的那道血痂。
那道血痂像是刚刚长出,周围还泛着红肿。
“好,小从。我不在你身边,”祝逢今长长地吐了口气,“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受伤了。”
“开心一点,下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不许哭了。”
这次没有人揪住他的衣角,祝逢今行色匆匆,关门声也急促。
门开门关时短短的缝隙,将忽地出现的阳光放到了房内,又跳到祝逢今的发梢、鼻尖和围巾上,被一并带走。
原来外面没有下雪。
厉从靠着墙缓缓滑下去,坐到地上。
他听见祝逢今说“好”。
祝逢今本可以不用对他说那么多从前的事,不用管他的心情,自己也会遵守着这条漫长又无声的禁令,隔着一整个大洋,在独自想念与热恋中过着他的生活。
可他来了,真切诚恳地对自己说了谢谢,像一个被桎梏已久的人,终于拆开了心上的枷锁。放下与接受,厉从知道其中的任何一个,都需要下定决心,何况祝逢今两个都需要去经历,这中间会有一个过程,他听到祝逢今说放下,却也不想去逼迫祝逢今,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推离的准备,无非就是在孤独与寂寞中再度过一个冬天。
然后静静等待玫瑰盛开,摘下、风干、漂洋过海,送给他。
直到祝逢今抚上他的伤口,告诉他,“好”。
他走了好多步,祝逢今也向前走着,他以为永远也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