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问茗儿:“这多久开始落得雪?”
茗儿回道:“落雪已有一时辰有余了。”
雪没下多久,因此不足以覆盖地面,可是比雪还为惨白的是倒在地上的沉凉。
墨发少年,面色赛雪,黑的浓烈,白的明艳。
天地间似乎所有的色彩都在悄然消散,就仅存着这二色相间了。
徐氏掩下自己错愕的神情,她不想这个小少年竟会如此坚韧,在这种刺骨的气候中跪了这么久。
方才还想说“泼醒他”的话语到了嘴边就改口道:“送他下去吧。”
继而徐氏一声叹息,似在遗憾,又似在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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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安阳再次见到沉凉之时,已经是卯时,不足夜深,却是夜将至。
是夫人那边的人送来的。
安阳还在屋子里就听见了外头的吵嚷,“有人在吗?”
“诶——”安阳在里头应着,想着此刻谁还会来此,就出门看去。
见屋外不远处拱门哪儿站立一人,瞧仔细了原是伺候夫人那边人,他认得,是阿丁。
阿丁身高八尺,体型魁梧,与之趴伏在阿丁肩旁的沉凉比起来,着实有种不协调的怪异感,因为沉凉看上去太羸弱了。
而安阳不解的看着眼前情景,心生疑惑。
好端端的怎成这副模样了?而恰好出声的阿丁就替他解除了这个疑虑。
“快扶着吧,送他回屋,在冷风中白白跪了两个多时辰怕是着了寒。”
“啊?”安阳吃了一惊,心中越发的矛盾,今天接二连三所发生的事实在有些令他难以消化,可他还是忙不迭地从阿丁手中接过沉凉。
阿丁也是个热心肠,望着沉凉的神情有些怜悯,还特意对安阳嘱咐了几句,方才搓热乎着手离去了。
当安阳从阿丁手中接过沉凉时,心里唯一的感受便是:轻,实在是太轻了。
沉凉怎会瘦弱到如此境界,从衣裳外面摸着,似乎没有几两肉。
安阳心思复杂的搀扶着沉凉一步步朝着他房间走去,直至到了屋里,将沉凉放在床上,安阳才抹了一把额头,喘了口气,接着又连忙把炭火生起,置于床旁,不消一会,屋内才算有了些暖气。
安阳坐着凳子,将手抬高在炭火之上,烤热手,然后一边看着床上的沉凉。
他见沉凉肤白如纸却有显微的潮/红,一对疏淡清浅的眉不安的拧拢,眼睫轻颤,毫无唇色。
不好——
安阳担忧的将另一只还没烤热乎的手置放在沉凉的额间,一探,果真滚/烫。
沉凉受寒而发温热。
突然又想起阿丁所说,他白白在冷风中跪了两个多时辰。
这外面有多冷安阳又不是不知,何况今日还落了雪粒,这是大寒聚集才会有的现象,侍婢家仆都不愿在这劳什子的天气里多待片刻,而沉凉何故要受这般罪。
真是替沉凉愤懑不已,说实在,安阳不是个多事的人,若不是平日里沉凉待他很好,他可不愿意管这闲事。
可是顶多安阳的怒气也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就算他再愚笨,也该想到,罚沉凉的人是谁。
夫人,他可顶撞不起。
于是乎,安阳端来一盆热水,把毛巾浸湿,拧**,叠好,平铺在沉凉光洁的额上。
然后反反复复许多次,到了后边,见沉凉面上隐隐多了层细汗,安阳才松了口气,再次将毛巾放在沉凉额间。
这次安阳坐在沉凉旁边,稍显痴迷的望着沉凉。
头回这么近距离的盯着沉凉看。
看他的眼,看他的鼻,看他的唇。
无论怎样看,都是个极美的人儿躺在床上。
安阳心里还有那么一刹那想到,倘若将来自个娶得妻子有沉凉半分姿色都是他修来的福分了。
可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安阳极力否定了。
周围无人,他却像个被人窥视了心事一般,面色微红。
想什么不该想的,安阳小声在心里责骂着自己。
怎可将男子的样貌与女子相比呢!
真是糊涂呀!
安阳匆匆忙忙把冷了的毛巾从沉凉的额上拿下,后又帮沉凉将被子掖好,之后端着水盆出了房间。
那头,容衍处。
打从安阳撞见了他与芍药的样子,容衍心里就发慌的很,嘴上哄着芍药,心思却早已飘远。
环着芍药腰部的双手也不自觉松开了。
他轻轻抚着芍药的背脊,边在她耳畔柔声说道:“好妹妹,你再这么哭下去,我可真不知怎么办了。”